夜风吹起他未束的墨发,拂过他俊美却冷硬的侧脸。
这,正是他想要的结果,不是吗?
让她清醒,让她明白,他谢怀瑾,不是什么好人。
他是大梁的战神,也是皇帝的眼中钉,肉中刺。
他脚下的路,是用无数白骨与鲜血铺就的,前有虎狼,后有豺豹,稍有不慎,便是粉身碎骨,万劫不复。
他怎能,将她也拉入这无边的地狱里来?
“将军。”
长风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。
“何必如此?”长风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叹息。
他跟在谢怀瑾身边多年,从未见过将军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。
白日里在沈家那番雷霆手段,分明是怒发冲冠为红颜,怎么到了晚上,却亲手将人推开?
谢怀瑾没有回头,声音冷得像冰,“你听到了?”
“属下只是担心将军安危,恰好路过。”长风硬着头皮解释。
“母亲今日的话,你以为她听不进去?”谢怀瑾淡淡开口。
“李家之事,沈家之仇,已经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。我不想她再背负上谢家的风雨。”
他自己的处境,他比谁都清楚。
皇帝的猜忌,朝堂的暗流,每一件,都是能要人性命的催命符。
他将她纳入羽翼,为的是让她有一方安宁之地,去完成她想做的事,而不是让她跟着自己,一起在刀山火海里沉沦。
“我与她之间,本就是一场交易。”谢怀瑾的声音愈发冰冷,像是在说服长风,又像是在说服自己
“她为我解毒,我为她提供庇护。各取所需,互不相欠,这才是对她最好的结果。”
长风忍不住低声反驳,“将军,您这样,只会伤了沈姑娘的心。依属下看您分明,是喜欢上沈姑娘了。”
良久,谢怀瑾才缓缓侧过头,盯着长风。
“我看,”他一字一顿,声音里带着寒意。
“你是晚上闲得慌,想去校场上练练?”
长风脖子一缩,瞬间噤声。
“属下告退!”他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看着长风消失的背影,谢怀瑾重新将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房门,眼神晦涩不明。
喜欢?
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。
他这种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,连明日是生是死都未可知,有什么资格,去谈喜欢?
翌日,一大早沈思薇便起身了。
一夜的休整,让她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。
既然是交易,那就拿出交易的态度来。
她要尽快为谢怀瑾解毒,然后,去办她自己的事。
外祖父一家,还在边关苦寒之地受罪,她等不了了。
她打开自己带来的妆匣,里面,是全部嫁妆单子。
前世,这些东西被沈家哄骗了去,成了沈晓婉炫耀的资本。
这一世,它们将成为她唯一的底牌。
她必须将这些田产、铺子、古玩字画,尽快地变卖套现,换成金银和药材。
去边关的路途遥远,上下打点,购买珍稀药材,哪一样,都离不开钱。
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动用的资本。
只是,这些东西名义上虽是她的,但如今她身在将军府,又是谢怀瑾的妻子,这么大一笔财产的变动,于情于理,都该告知谢夫人一声。
打定主意,沈思薇简单梳洗后,便径直去了谢夫人的院子。
彼时,谢夫人正由丫鬟扶着,在院子里散步。
看到沈思薇这么早过来,她有些讶异,但更多的是欢喜。
“薇微,怎么不多睡会儿?”谢夫人拉过她的手,触手一片冰凉,不由得蹙起了眉。
“怎么手这么凉?可是昨夜没睡好?”
沈思薇摇了摇头,反手握住谢夫人的手,那温暖的触感,让她冰冷的心底,泛起一丝暖意。
“母亲,儿媳想将这些嫁妆尽数变卖,筹措资金,营救外祖一家。此事体大,故特来征询母亲的意见。”沈思微的语气带着商量之意。
她想过,谢夫人或许会不同意,或许会劝她三思,毕竟这可是一笔很大的财富。
她想过谢夫人种种反应,却没有想到谢夫人居然会答应。
她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拦之意,还对她说。
“好孩子,做得对!”
谢夫人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,语气斩钉截铁。
“你外祖父,乃是国之栋梁,李家满门忠烈,为我大梁镇守北疆,劳苦功高!如今蒙冤受屈,岂有不救之理!”
说着,谢夫人转身对身边的贴身嬷嬷道:“去,将我私库的钥匙取来。”
“母亲?”沈思薇猛地抬起头,满眼的不敢置信。
嬷嬷很快取来一串黄铜钥匙,交到谢夫人手中。
谢夫人不由分说,直接将那串钥匙,塞进了沈思薇的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