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厢内死寂。只有空调系统送出微弱的暖风声。
林晚蜷缩在宽大座椅的一角,身体僵硬,双手紧紧攥着自己廉价外套的下摆,指节泛白。她不敢看身旁的龙胆草,只能将视线死死钉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上。城市的霓虹在她空洞的眼底拉成模糊扭曲的光带,如同她此刻混乱不堪的人生。
愤怒和质问堵在喉咙里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面对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,她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。她偷了他的核心机密,他救了她母亲的命。这巨大的、荒谬的恩仇像沉重的枷锁,勒得她几乎窒息。她该恨他?还是该谢他?或者,只是更深地恐惧他下一步的动作?
时间在死寂中流逝。车子没有驶向林晚熟悉的、任何属于她的地方,而是朝着城市最核心、最昂贵的区域疾驰。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逐渐取代了烟火气,反射着冰冷月光的玻璃幕墙如同巨大的冰凌,森然耸立。
最终,宾利驶入一个闹中取静的顶级公寓区,穿过森严的岗哨和幽静的园林,停在一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塔楼下。这里是城市绝对的财富与权力之巅。
“下车。”龙胆草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林晚像一具提线木偶,机械地跟着他下车,走进金碧辉煌却冰冷空旷的大堂。高速电梯无声地攀升,数字飞快跳动。失重感让她本就虚弱的胃部一阵翻搅。
“叮。”
顶层到了。电梯门无声滑开。
扑面而来的,不是预想中的奢华气息,而是一种极致的空旷、冰冷与秩序。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璀璨夜景毫无保留地框了进来,如同俯瞰众生的神祇视角。空间开阔得惊人,线条硬朗简洁的黑白灰色调主宰了一切,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,反射着冷冽的光。没有多余的装饰,没有生活的烟火气,只有几件线条冷硬的意大利顶级家具,像冰冷的艺术品一样摆放在精确的位置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雪松的味道,冷冽,纯粹,如同龙胆草本人。
这里不像一个家,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、巨大的、冰冷的牢笼。或者说,一个王的领域。
林晚站在门口,脚下昂贵的地毯柔软得让她无所适从。巨大的反差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和渺小——廉价起球的外套,哭肿的眼睛,凌乱的头发,还有满身巷子里沾染的尘土和绝望的气息。她与这个空间格格不入,像一个误入神殿的乞丐。
“这…这里是?”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沙哑而微弱。
“我的住处。”龙胆草言简意赅,脱下深灰色羊绒外套,随手搭在入口处一个冰冷的金属衣架上。他里面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黑色丝质衬衫,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。他走到巨大的吧台边,倒了一杯冰水,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,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。
他没有招呼林晚,仿佛她不存在。
林晚僵立在玄关,进也不是,退也无路。巨大的落地窗外,城市的灯火辉煌得刺眼,却照不进她心底分毫温暖。她看着龙胆草修长的手指握着剔透的玻璃杯,冰块折射着冷光。她想起他掐着她肩膀时的力道,想起他透过单向玻璃沉默吸烟的样子,想起他在监控里抱起母亲时那与气质不符的轻柔…无数混乱的画面在她脑中冲撞。
“为什么?”她终于问出了口,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,“为什么把我妈转到‘磐石’?为什么…把我带到这里?”她不敢问那个最核心的问题——为什么在巷子里那样愤怒地抓她,却又在警局那样强势地保她?为什么支付那笔手术费?
龙胆草转过身,背靠着冰冷的吧台,手里依旧握着那杯冰水。他隔着偌大的客厅,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。那眼神不再有巷子里的暴怒,也没有警局外的审视,而是一种深沉的、仿佛能穿透她灵魂的平静,平静之下,涌动着林晚完全无法解读的暗流。
“市立医院不安全。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,清晰地敲击在空旷的空间里,也敲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,“‘磐石’有最好的肾内科团队和最严密的安保。在那里,没人能动你母亲。”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,锁住林晚瞬间惊愕的脸,“包括那些用她来威胁你的人。”
林晚的心猛地一沉!他知道!他果然知道那些威胁电话!那他是不是也知道了短信的内容?他…他相信吗?
“至于你,”龙胆草的声音没有起伏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,“警察不会再来医院骚扰。在这里,同样没人能动你。”他顿了顿,眼神里掠过一丝冰冷的嘲弄,“至少,暂时安全。”
“暂时”两个字,像冰锥刺进林晚的心脏。她听懂了潜台词:她的安全,取决于他的意愿,取决于她接下来的表现和价值。
“那…那个黑衣男人呢?他跑了…”林晚急切地问,这是缠绕她最深的恐惧源头。
龙胆草没有直接回答,他缓步朝她走来,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,发出规律的轻响,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紧绷的心弦上。他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,巨大的身高差带来强烈的压迫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