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低声慨叹,许是诏狱冤屈太多,锦衣卫死得容易,冤魂如何安息?
旁边几人听到此话既不反驳,也不回应,只轻叹摇头。
不多时,今日的朝堂好像都有默契,言简意赅地回禀几件不痛不痒的事情后,戏台就很快到了康王手里。
赵庆瑨的回报做得有条不紊,自锦衣卫抗旨开始说起。
李魏荣当日抗旨时,拔刀指向传旨的御前侍卫。他认得这人出身名门,当时站在刀光之中仍是从容不迫,没有惧色。。
李魏荣反倒生出几分惜才之心:“狗皇帝……”他挥刀向上一挑,御前侍卫手中的圣旨一分为二,“往日宣旨不都是让阉狗来的么?今日倒知道疼惜了?可我替他忠心耿耿十年,他却凭几句耳旁风就要冤我弃我。”
他恨意汹涌,收回了绣春刀,惋惜地摇头道:“你是个有胆识的,可惜也是皇帝推出来替阉党去死的一颗弃子。回去告诉他,有些手段,我认,但我说过,此次那人不是锦衣卫弄死的,人不能忘恩负义之时还要倒打一耙,没这样的道理。”
深夜,李魏荣策反一群往日最得力的一群精锐,逃出京城,突破城门时还伤了京城巡防营的人。事情传回皇宫,这等同造反的连番举动让荣和帝雷霆大怒,下旨追截及缉拿留在京城的人,随后就气昏过去。
李魏荣乔装成商人途经莲花村要安顿,却因为一众锦衣卫实在惹眼,还带着一个蒙面女眷,气氛古怪,终于还是被村民觉察不对劲,打算去报官。
掩饰得再好,区区几个平头百姓的打算如何瞒得住这群杀神?
“莲花村至此遭遇屠杀,全村上下近百人口,只有母子二人逃出生天,儿臣已将人带回京城。”赵庆瑨刻意将带回来的母子放到最后说。
他忖度荣和帝连月来因李魏荣颜面扫尽,寝食不安,太医日日到跟前送药,此时听完这样的事情,应该会大为欣慰。
他在沉寂中微微抬眼望向台阶之上的荣和帝,不料心中一沉。
荣和帝只是点了点头,不见丝毫解决心头大患的情绪,甚至好像在沉思什么。
谢君乘跪在赵庆瑨身旁,和跟随追杀锦衣卫的时候一样,什么话都没说,只是安静地嵌在旁边当个装饰,由着康王发挥。
谢君乘此时感觉到旁边有个眼神压过来,他清了清嗓子,说:“皇上,康王殿下途遇莲花村母子二人,进一步坐实李魏荣之罪,实乃天道犹存,邪不压正。臣以为,此二人应受朝廷宽待,以彰皇上仁德。”
荣和帝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,应得干脆,三言两语就将事情交代下去。
刘昆一直陪侍荣和帝身旁,此时奉上一盏茶。荣和帝不紧不慢地接过来,瞅了一眼刘昆,想起了近日听到的几桩琐事。
而赵庆瑨本想等荣和帝给个赞赏,再乘势而上,把江澜交出来,可荣和帝这态度和气氛显然不对,正要开口。
荣和帝往前稍倾身,目光自上而下压到谢君乘和赵庆瑨的身上:“朕听闻,你还留了个人?怎么一直还没带上来?”
赵庆瑨顿觉被人提着衣领往前拖了一步,立刻答道:“回父皇,儿臣已将人带来,此刻候于殿外,只等父皇示下,是否要传召?”
“那依你之见,此人留着有何用?”荣和帝缓缓问道。
荣和帝点的人是康王,谢君乘意识到,康王瞒得紧,昨天借口落脚京郊而不进城,结果还是让人抢先一步了。
话先从康王那里说,那完全可以看着荣和帝的态度决定怎么解释,可荣和帝先一步知道了这个事情,康王还拖一会儿没提。先后顺序一旦倒转,照皇帝的多疑性子看来,这不大不小的拖延就有欺瞒之嫌。
所有人都知道荣和帝要端掉锦衣卫的态度,李魏荣才死,康王此时悄悄留了这么个人物,是何用意?
不明内情的众人各有猜疑,大殿的气氛更微妙。
赵庆瑨意识到落于下风,解释道:“父皇,此人乃李魏荣养女,据儿臣查悉,她此前曾助李魏荣办案。儿臣认为,李魏荣固然死不足惜,但留下的冤假错案,有一些仍未明朗,若此人知晓内情,她对父皇对朝廷而言,也许值得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。”
方才还一头雾水的众人霎时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一番。
竟是这个妖女!
有朝臣当即愤慨道:“皇上,臣以为不妥。此人认贼作父,为虎作伥,她若能折罪,那昔日锦衣卫刀下的冤魂何曾有过逃生之机?”
他一开口,台下就有数人随声应和,下跪陈情,让荣和帝严惩余孽,以正法纪。
赵庆瑨自觉在口舌之争中向来没有优势,可身旁的谢君乘还低着头不敢吭声,看来是被这场面吓住了,半个字指望不上。赵庆瑨在挣扎无用的须臾中开始思索,难不成羽林军里真有司礼监的内应,暗中泄露了消息?
可如今思考这问题也无济于事,人的确由他带回来,如今还讨不着好处,若风向无法挽回,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