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山有风。
屋檐上,风铃很吵。
宁玄正躺在一条白花花的长腿上。
穿越至今十六载,从婴儿到少年,穿越前的一切早如前尘旧梦。
现在,他打了个哈欠。
那白花花长腿的主人趁机将一粒剥好了葡萄放到了他嘴中,比风铃更吵的软糯笑声一并儿传来。
“少爷,西域灵珠,说是千里马轮换了三匹,才能早摘晚至。到了咱县子后,先在冰窖封存了一宿,今儿清晨天还没亮,富贵商会大小姐就亲自送来了,嘻嘻”
阿巴。
阿巴巴。
宁玄把西域灵珠一口吃下,葡萄在口中爆开,散出的汁水冲击着味蕾。
他视线朦胧,远山也跟着朦胧。
他张开嘴巴,接续等着葡萄。
谁让他是宁老爷家的独子呢?
在这星河县,谁不知道“流水的县太爷,铁打的宁老爷”?
许多人都知道,宁老爷关系通天,也就是厌倦了繁华,也许是别的原因,才寻了星河县这么个地方养老,结果老来得子,还是独生子,这自然得宠上天。
不巧,宁玄就是这独生子。
这十六年里,他锦衣玉食,美人不缺。
想习武,门中武师乃是鼎鼎大名的“追风燕子刀”张二泉;想读书,门中便开了个私塾,老先生乃是辞官隐退的名士何劲竹。
星河县里,但凡有些家底的势力无不在想着把女儿嫁给他。
富贵商会那大小姐便是如此
可宁玄从不去挑选,哪怕他有好感也不挑。
这十六年里,他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金手指,也明白这辈子读书能读到的高度还不如躺平了等待老爹安排。
他最聪明的做法,就是不要自以为是地瞎折腾,就是不要觉得自己很有本事,就是不要雄心壮志地想着去做一番大事,他只要听老爹安排就可以了。
他并不叛逆。
他就等着老爹安排了。
所以,纵然是婚事,他也会等着老爹安排。
眼见天色已暮,宁玄转身横抱起身后那白花花大腿的主人,他用的最习惯的娇美丫鬟,道了句:“乏了。”
丫鬟嘻嘻笑着,推着攘着,踢着长腿,雀跃地挣扎着,笑喊着:“不要嘛。”
宁玄初听这等欲拒还迎之词还颇感新奇,如今却早麻木了,他抱着这“抱枕”睡了下去。
宁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。
迷迷糊糊间,他醒了过来。
眼没睁,却陡然感到左臂上空了。
而正常时候,他左臂上定然有那娇美的小丫鬟枕着。
小丫鬟最爱枕着左臂,从旁蝉附,小鸟依人。
她娇小玲珑,身子很轻,纵然压着左臂也不会给他负担,而那种温香暖玉的黏糊感、无微不至的体贴感、以及不俗的眼头见识便是她的本事。
这本事,让她已经赖在宁家大少爷身边整整两年而无人可以取代。
所以,她绝对不可能让大少爷半夜醒来发现她不在。
小丫鬟叫小洁。
宁玄见左臂空着,下意识地喊着丫鬟名字:“小洁!”
没回应。
他又扯着嗓子喊道:“小洁!!”
这次又回应了。
那是风声。
是门外的风声。
风声推开了门,却又陡然失力,被推开的门“啪嗒”一下又回击了回去。
啪嗒,啪嗒,啪嗒
门连续作响,伴随着窗外陡然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松林涛声,显出一种瘆人的气息。
宁玄猛然睁眼。
他惊讶地发现整个屋内呈现出一种难言的灰色,屋外则是一种难言的死寂,是那种明明有声音,却给人越发安静之感的死寂。
这里是宁家的私人山庄,他是来这儿赏花的,他午后刚到,而山庄中安排了许多舞姬乐师,他嫌累,就都安排到明日了。
这儿不该如此死寂。
于是,宁玄坐起了身,往外走去。
他走过内宅院子,本该值守的山庄守卫不在。
他又左右看看,挑灯巡夜的护院也不在。
宁玄虽然摆烂,但他并不蠢,他狠狠捏了一下自己,清晰的痛感传来。
‘不是做梦么?那是遭山匪了?’
宁家山庄是有高手看守的,而守卫也是训练有素,宁玄只是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都杀过人,老爹能请一批杀过人的守卫丢在山里头看一个空荡荡的山庄,很显然真的背景不小。
在这种情况下,按理说周边山匪绝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把人都杀光。
而且,他也没闻到血味。
‘应该也不是山匪,那到底是怎么回事?’
宁玄心里想着,动作却不慢,他虽然有些恐惧,可还是做出了决定:他不能再回自己的屋子,他要先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,等到天亮再说。
这时,他又抬头看了眼天穹。
月亮。
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