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消愁》?毛不易?地球的歌?
他猛地吸了一口气,那因为紧张而紊乱的呼吸,在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下,竟然奇异地平复了下来。他抬起头,目光不再躲闪,反而透出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苍凉。他对着麦克风,声音依旧沙哑,却不再颤抖,反而多了一种奇异的、抓人的质感:
“我演唱的歌曲……叫《消愁》。没有伴奏,清唱。”
台下评委们交换了一个眼神。中间的背头评委(后来楚星河知道他叫陈锋,业内以犀利毒舌著称)挑了挑眉,不置可否。右边的女评委(林薇,资深音乐制作人)终于抬起头,看了他一眼,眼神里多了点探究。左边那个一直没说话、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的男评委(赵启明,著名词曲人)则微微坐直了身体。
楚星河闭上了眼睛。脑海中,《消愁》那低回婉转、带着淡淡愁绪的旋律如同涓涓细流般自然流淌。他张开嘴,一个低沉、沙哑,仿佛被生活磨砺过无数次的声音,透过麦克风,缓缓流淌在空旷的排练厅里:
“当你走进这欢乐场,
背上所有的梦与想。
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,
没人记得你的模样。”
没有华丽的技巧,没有高亢的嘶吼。只有一种近乎直白的诉说感,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。那沙哑的嗓音,在此刻,不再是缺陷,反而像蒙尘的旧乐器被重新擦拭,透出一种独特的、直击人心的质感。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,轻轻敲打在空气里。
台下细微的嗤笑声和议论声,像被按下了暂停键,瞬间消失了。整个排练厅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。昏暗光线中,那些原本带着嘲弄和审视的目光,开始凝固。
“三巡酒过你在角落,
固执地唱着苦涩的歌。
听它在喧嚣里被淹没,
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……”
楚星河的声音微微扬起,带着一种压抑的、近乎哽咽的颤抖。他握着麦克风支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,身体也随着那“苦涩的歌”几个字而微微晃动了一下。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孤独感,如同实质的雾气,从他沙哑的歌声中弥漫开来,笼罩了整个空间。台下的选手们,脸上的表情悄然变化,那些轻佻和看热闹的神色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怔忡和沉默。有人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。
评委席上,陈锋敲击桌面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停下。他微微眯起了眼睛,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台上那个穿着寒酸、闭着眼睛的青年。林薇手中的笔顿在了纸上,她微微侧着头,眼神专注。而一直沉默的赵启明,身体微微前倾,眉头紧锁,像是在分辨着什么极其珍贵又易碎的东西。
“一杯敬朝阳,一杯敬月光。
唤醒我的向往,温柔了寒窗。
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,
不怕心头有雨,眼底有霜。”
副歌部分响起。楚星河的声音并没有陡然拔高,反而像是在积蓄力量后的低诉,带着一种看透后的释然,却又蕴含着无法言说的沉重。那“一杯敬朝阳,一杯敬月光”的意象,朴素而宏大,带着一种诗性的光辉。“唤醒向往,温柔寒窗”——简单几个字,勾勒出多少挣扎与慰藉?而“不回头地逆风飞翔”,“不怕心头有雨,眼底有霜”,更是唱出了一股在逆境中倔强生长的力量。
排练厅里落针可闻。昏暗的光线中,能看到前排一个年轻的女选手飞快地低下头,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。另一个抱着吉他的男生,眼神放空,嘴唇紧抿。
“一杯敬故乡,一杯敬远方。
守着我的善良,催着我成长。
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,
灵魂不再无处安放……”
第二段副歌,情绪层层递进。那“故乡”与“远方”的拉扯,“善良”与“成长”的碰撞,“灵魂无处安放”的漂泊感……被楚星河那带着沙砾质感的嗓音唱出来,充满了漂泊异乡、挣扎求生的况味。这简直是唱给所有离乡背井、在都市中沉浮的异乡客的安魂曲!
评委席上,林薇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笔,双手交叠放在桌上,眼神复杂地看着台上。赵启明放在桌下的手,紧紧握成了拳,指节泛白。而毒舌著称的陈锋,镜片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星河,那目光不再是审视,而是一种近乎惊愕的穿透力,仿佛要看清这具年轻又落魄的躯壳里,究竟藏着怎样一个苍老而深刻的灵魂!
楚星河已经完全沉浸在那股被系统灌注的、庞大而悲悯的情绪洪流中。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,却又蕴含着火山爆发前的沉默力量:
“躁动不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