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肖锋望着对话框里跳动的“正在输入”,突然笑了。
他能想象赵国栋此刻的模样:肥圆的脸涨成猪肝色,桌上那幅“稳如泰山”的书法被拍得歪到墙根,保温杯里的枸杞茶溅在西裤上,正扯着嗓子喊“给我查ip!”
可等小吴真去查,只会发现那是医院公共wi-fi的节点——肖锋早算到这一步,特意借了郑敏母亲的老年机登录,手机卡还是他上周帮社区老人缴话费时顺道办的。
“肖主任。”
郑敏母亲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,裹着股热乎的小米粥香,像是从炉火边飘来的暖意。
她手里提着保温桶,银发用蓝头绳扎成髻,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笑:“阿姨给你煮了鸡蛋,带着路上吃。”
肖锋接过保温桶,指尖触到桶壁的温度,像触到块晒过太阳的软玉,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心里。
郑敏母亲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,指腹蹭过他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:“去吧,别让人小看了你。你妈这边有我,半夜起夜我盯着呢。”
肖锋喉头一紧,想起母亲住院这半个月,是郑敏母亲每天送三顿饭,是她在护士换班时帮忙擦身,是她把他写报告的侧影偷偷洗出来贴在墙上——这哪是“临时护工”,分明是拿他当亲儿子疼。
“麻烦您了。”他弯腰鞠躬,额头差点碰到保温桶,“等我回来请您吃红烧肉。”
“去你的。”郑敏母亲拍了拍他后背,“快走吧,别误了大事。”
肖锋提起公文包往外走,经过护士站时,看见王大夫正靠在服务台边翻病历。
对方抬头时,目光在他手里的文件袋上停了两秒,然后冲他点了点头。
那眼神像针一样,刺进了肖锋的心里。
医院大门外,夜风卷着梧桐叶打旋儿,叶片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某种预兆。
肖锋站在路灯下等出租车,余光瞥见斜后方的树影里有个身影——王大夫穿着浅灰毛衣,袖口的药渍在灯光下泛着淡蓝,正望着他的方向。
“这人,不简单。”
风把低低的话语送进耳朵,肖锋转头时,王大夫已经转身往门诊楼走了,只留下个被路灯拉得老长的影子,像支指向夜空的笔。
出租车的远光灯刺破黑暗,肖锋坐进后座,把文件袋紧紧抱在怀里。
车窗上渐渐凝起白雾,他用指尖画了道线,看见窗外的梧桐树影变成流动的墨,像极了发言稿上那些被红笔圈过的字——它们正在夜色里生长,等待着黎明时分,在座谈会的桌面上,开出最锋利的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