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楚!热水来了!”老王提着一铜壶热水,端着一小盆凉水跑过来。铜壶放在地上,氤氲的热气升腾。
老板娘脸色煞白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敖锐沉默地站到门边,似乎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守影人依旧在那个角落。刚才那股炸起的寒意已经消失了,或者说是死死压了回去。他像一尊彻底冷却凝固的粗糙石雕。只有被小孩抓住的那只脚踝,还维持着被死死扣住的姿势,灰布斗篷下摆在孩子无力垂落的手指间皱成一团。
楚槐撕开孩子裹在外面的那层破烂湿冷的单衣,露出里面的肋骨根根毕现的瘦小身体。胸前和后背有大片深紫和暗青色的陈旧瘀伤,新添的几处渗着血丝。肋骨似乎断了。楚槐的手指小心地在胸口按压探查,眉头锁得死紧。“不成……”他声音发涩,“那一下跺下去…怕是伤了肺腑…没内出血都是祖宗保佑……心脉弱的几乎摸不到了……冻太久,人抽干了……”
赵老七焦躁地搓着手:“老楚!你点子多!就没别的…”
“药!”楚槐猛地抬头看赵老七,“你那灶王爷跟前供的姜片呢?顶上那一碟鲜姜片!捣汁!快!”他转向老王,“去灶膛底下掏新烧出来的苇子灰!要热的!厚厚敷一层到后心上!”
“唉!唉!”老王转身就往灶间跑。
赵老七扑到灶王爷供桌前,也顾不得恭敬不恭敬了,一把抄起那浅浅一小碟新切的薄姜片,手忙脚乱地倒进一个土陶擂钵里,抄起石杵就砸,新鲜的辛辣汁气猛地冲出来。
楚槐把孩子侧身抱着,小心翼翼地用热水浸润的粗布擦拭他冻得发紫、裂口的脚,还有那只被踩得骨节错位的手。孩子的身体在他手臂上微微抽搐了一下,嘴里又泛出粉红的血沫。
老王捧着一大捧还烫手的草木灰跑过来,灰里夹杂着些没烧透的草杆。楚槐腾出左手,扯开孩子背上破烂的布衫,将那捧滚烫的灰狠狠按在了孩子瘦骨嶙峋、一片紫黑的后心窝上!
“嗬——!”孩子身体猛地往上挺了一下,像被抛上岸的鱼,喉咙里挤出半截短促的抽气,随即彻底软了下去。沾了草木灰和汗水血渍的脸侧向一边,灰蒙蒙的眼睛依旧半睁着,瞳孔散开到了边缘。
云昭只觉得手脚冰凉。他看见月汐蹲在楚槐身旁,递过去一小块干净的布巾。她微垂着头,鬓角那几缕银丝被灶膛口窜出的火星映得格外刺眼。她的手悬在半空,似乎想碰触一下那奄奄一息的孩子,却又僵住。
“不行了……”楚槐的手还按在那团滚烫的草木灰上,感觉着掌心下那点微弱搏动如风中之烛,正在极快地散去。他声音干得发裂,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颤抖,“这碗热灰下去……吊着的那半口气……怕是也要激散了……”
一股沉重的、无力的悲怆像冰冷的麻袋罩住了每个人的心口,沉甸甸地往下坠。
寂静,屋子里只有姜汁在擂钵里被捣碎挤压的黏糊糊声响,还有草木灰裹上背脊时轻微的“噗噗”声。
忽然,角落里传来一阵细微而持续的悉索声。
守影人动了。
极其艰难地,似乎挣脱了万钧枷锁。覆满刺青的手从斗篷深处伸出,不再那么枯瘦僵硬得像树枝,反而微微带了点难以察觉的抖。那只手异常缓慢地,探向他巨大的斗篷下摆与地面之间——那条灰色的粗布被染黑血污的地方。他的指尖在那片污渍边缘摸索着,然后猛地揪住,用一种几乎要撕裂布料的力道向外狠狠一扯!
“嗤啦——”
一块巴掌大小、带着污渍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灰布,被他硬生生撕了下来。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刺耳。
然后,那只手并未停下。它伸进了斗篷里面,似乎从斗篷与身体之间、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,摸索出了什么东西。
一块深紫色的、比拇指略大些的坚硬块茎状物体。
那是……
楚槐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!他看清了那东西边缘残留的细微茸毛和特殊的纹路。那气味……在守影人握住它的瞬间,一股极为纯净、带着特殊寒意的草木清香猛地扩散开来,瞬间盖过了屋里的血腥姜汁和草木灰土腥气!仿佛有深谷幽泉在角落里冰冷地流淌!
守影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。那只布满刺青的手握着那小块深紫色的东西,没有多余的动作,没有运力捏碎,只是就那么平平地、直直地,将它按在了孩子的眉心——印堂正中!
“嗡……”一声微弱到几不可察的、仿佛金石嗡鸣般的轻颤响起,又瞬间消弭。楚槐惊骇地感觉到,守影人按下去的那一瞬间,他指下的孩子躯体似乎极轻极快地“弹”了一下,仿佛被看不见的细针扎透。随即一股纯粹的、极其霸道的凉意顺着接触点瞬间沁入!这股凉意不同于冬夜的刺骨冰寒,更像某种极致提纯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