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是泼洒开的浓墨,吞噬了视线所及的一切。只有偶尔撕裂天幕的惨白闪电,能短暂地照亮这片末世废土的狰狞轮廓——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如同巨兽的骸骨,断裂的混凝土高架桥如同通往地狱的阶梯,以及远处地平线上,雄性基地“苍穹壁垒”那如同冰冷巨兽匍匐、闪烁着零星探照灯光的庞大阴影。每一次闪电划过,那探照灯的光柱都会如同嗜血的独眼,在黑暗中疯狂地扫视。
雨声、风声、远处隐隐传来的爆炸和嘶吼声,混杂着身后粗重压抑的喘息和低低的啜泣,构成了逃亡路上唯一的背景音。
苏晚凝走在队伍的最前方。
那件宽大的灰色兽皮斗篷早已湿透,沉重地贴在身上,勾勒出她单薄却异常挺直的脊背。雨水顺着她凌乱贴在额角的发梢不断淌下,滑过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,在下颌汇聚成冰冷的水滴。她的嘴唇紧紧抿着,嘴角那道干涸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得发白,却更添几分触目惊心的决绝。
她的右手,依旧死死地按在左胸口的位置。隔着湿透的斗篷和衣物,那颗冰冷的机械心脏正沉重而稳定地搏动着,每一次收缩扩张,都带来一丝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流,艰难地修复着她千疮百孔的身体,压制着精神力枯竭反噬带来的阵阵眩晕和深入骨髓的剧痛。
【机械心脏融合度:60→61(缓慢修复中)】
【基因数据库解析进度:531→535】
【核心能源:15(低功率运行)】
【警告:宿主身体状态持续恶化(多处内伤、失血、精神力透支)!建议立刻休整!】
猩红的警告在识海中闪烁,如同跗骨之蛆。休整?在这片被雄性基地势力覆盖、随时可能被追兵撕碎的废土上?
休整,就是等死。
她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,每一步踏在泥泞冰冷的土地上,都留下一个深深浅浅、带着血痕的脚印。不是她的血,是路上某个被变异兽袭击、她亲手结果了对方痛苦的女人溅上的。
“跟上!”她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异常沙哑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律,清晰地传递到身后每一个蹒跚的身影耳中,“不想死,就跟紧!”
回应她的,是更加急促的喘息和拖沓却竭力加快的脚步。
在她身后,是一支沉默而坚韧的队伍。
大约二十多人。清一色的女性。
她们年龄各异,穿着破烂不堪的衣物,脸上布满污垢、疲惫和尚未褪去的惊惶。有人背着用破布裹着的婴儿,有人搀扶着受伤的同伴,有人仅仅抱着一个空空如也的、沾满泥水的背包。她们是这场雄性权力倾轧与疯狂追逐下,如同野草般被践踏、却又顽强挣扎求生的缩影。
其中几个身影,格外引人注目。
林薇:一个身材高挑、动作矫健的女人,脸上有一道从眉骨斜划到下颌的狰狞疤痕,破坏了原本清秀的容貌,却赋予她一种刀锋般的锐利感。她背着一把用钢筋和磨尖铁片粗糙焊接成的长矛,眼神如同警惕的猎豹,始终游弋在队伍侧翼和后方,提防着任何可能的危险。她曾是某个小型幸存者营地的护卫队长,营地被“净化者”雇佣兵屠戮时,她是唯一的幸存者。苏晚凝在逃亡途中遭遇她被几只变异鬣狗围攻,顺手救下。她的忠诚,建立在最纯粹的救命之恩和对雄性暴力的刻骨仇恨之上。
小芸: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,瘦弱得像一根随时会被风吹折的芦苇。她的脸色苍白,嘴唇干裂,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同样瘦小的、约莫三四岁、昏睡不醒的小女孩——她的妹妹。小女孩的额头滚烫,即使在冰冷的雨中也散发着不正常的热度。小芸的眼神空洞而麻木,只有在看向怀中的妹妹时,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光。她们的母亲,在试图逃出“苍穹壁垒”的奴隶区时,被哨塔的自动机枪撕成了碎片。小芸只记得那个穿着白大褂、在混乱中拉了她一把、塞给她半块压缩饼干的冰冷女人——苏晚凝。她不知道前路如何,只知道跟着这个救了妹妹一命的“医生”,或许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。
赵姨:一个五十多岁、头发花白了大半的老妇人。她背着一个用防水布仔细包裹、鼓鼓囊囊的大包,步履虽然蹒跚,眼神却异常沉稳。她的手指关节粗大变形,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口。她曾是某个大型聚居地里负责后勤和手工制作的“巧手”,在聚居地被“净化者”接管、所有女性被强行登记“婚配”时,她带着几个年轻女孩逃了出来。她的背包里,是她视为生命的工具——几把磨得锋利的刻刀、钳子、一小卷坚韧的金属丝,以及一些在废墟里淘换来的、奇奇怪怪的零件。她看着队伍最前方那个单薄却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背影,浑浊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信徒般的虔诚。苏晚凝撕碎婚书、宣告“丧尸新娘”的那一刻,她仿佛看到了黑暗中唯一的光。
还有几个女人,手臂或脸上有着青紫色的淤痕,眼神中残留着恐惧,却又在苏晚凝每一次回头扫视时,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。她们是刚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