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饭果然只有一碗糙米粥和一碟咸菜,唯一的“奢侈”是龙辉用那枚鸡蛋蒸了一小碗几乎看不见蛋花的蛋羹,大部分都拨进了徐凌宇的碗里。饶是如此,徐凌宇也吃得心满意足,小肚子终于有了点实在的感觉。
饭后,徐凌宇被龙辉督促着,在油灯下将那三遍《清心诀》又工工整整地誊抄了一遍——虽然字迹依旧歪扭,但至少没有墨团了。抄完最后一个字,他眼皮已经开始打架,哈欠连天。
“去睡吧。”龙辉检查了一遍,勉强点了点头。
徐凌宇如蒙大赦,飞快地爬上通铺大炕,钻进自己那床打着补丁的薄被里,几乎是沾枕头就着了。不一会,均匀而轻微的鼾声就响了起来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无忧无虑。
龙辉吹灭了油灯,却没有立刻上炕。他盘膝坐在自己的铺位上,在黑暗中静静地调息。白天那道符诏带来的心悸感并未完全消散,反而在寂静的夜里更加清晰。那冰冷、威严、不容置疑的意志,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。“野修……报备……天下共诛……”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,刺着他的神经。
他悄悄睁开眼,目光投向静室的方向。那里一片漆黑,没有任何声息。师父他……知道吗?他一定知道!白天那瞬间的气息波动,虽然极其细微,但龙辉确信自己捕捉到了。师父的境界远高于自己,感受定然更深。师父会怎么做?带着他们去三十六城的卫城报备?可师父为何要隐居在这荒山野岭?报备之后呢?会不会有麻烦?他们会被征调去做什么?无数个问题在龙辉心头翻腾,让他心绪难宁。
他转头看向熟睡的徐凌宇。少年在睡梦中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,咂了咂嘴,翻了个身,被子滑落了一半。龙辉无声地叹了口气,起身帮他把被子掖好。月光透过窗棂的破洞洒进来一点微光,映照着徐凌宇稚气未脱的侧脸。他还只是个孩子,刚刚踏入修道门槛,连“初学者境”都走得磕磕绊绊。他本该在父母膝下承欢,却遭遇了饥荒与遗弃。如今,好不容易在师父的庇护下有了一个虽然清贫却安稳的栖身之所,难道又要被卷入那深不可测、凶险万分的漩涡之中吗?
龙辉握紧了拳头,指节微微发白。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。在天骄境面前,他这点修为,在那些高踞云端、执掌生杀大权的三十六城大人物眼中,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。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保护好眼前这个不知愁滋味的师弟,听从师父的安排。
就在龙辉心潮起伏之际,静室那扇紧闭的木门,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隙。林青仙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,悄然走了出来。他脚步无声,径直走到通铺炕边。
“师父?”龙辉压低声音,带着询问和一丝紧张。
林青仙没有回答,只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他的目光落在熟睡的徐凌宇身上,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复杂。他伸出手,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微弱的、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青色光晕,如同最温柔的月光。那光晕缓缓笼罩住徐凌宇的额头。
睡梦中的徐凌宇似乎感到了一丝舒适,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,呼吸变得更加绵长深沉。林青仙指尖的光芒持续了数息,才缓缓散去。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安神宁魂之术,能确保徐凌宇陷入最深沉的睡眠,不会被打扰。
做完这一切,林青仙才转向龙辉,声音压得极低,如同耳语:“随为师来。”
龙辉心头一凛,立刻起身,跟着林青仙悄无声息地走出偏殿,来到空旷寂静的小院中。夜凉如水,松涛声更显宏大。
月光下,林青仙负手而立,仰望星河。他的侧脸在清辉下显得更加清癯,也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。
“辉儿,”林青仙开口,声音依旧低沉平静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然,“白天那道符诏,你感应到了吧?”
“是,师父!”龙辉心头一紧,果然是为了此事!“徒儿……徒儿感觉到了!那威压……前所未有!冰冷……威严……让人……”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源自灵魂的颤栗感。
“那是来自‘圣京’凌霄天城的‘云端符诏’。”林青仙的声音没有波澜,却像重锤敲在龙辉心上。“由至少云端境的大能,以神念烙印虚空发出,覆盖三十州,锁定所有未被三十六城纳入体系的‘野修’。”
云端境!龙辉倒吸一口凉气。那是他目前想都不敢想的境界!三十六城……果然可怕!
“符诏之意,你已知晓。”林青仙缓缓道,“限野修三月内报备登籍,逾期或隐匿者……诛。”他吐出那个“诛”字时,语气没有丝毫变化,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。
“师父,那我们……”龙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声音干涩。
林青仙沉默了片刻。月光洒在他身上,投下长长的影子,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。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龙辉脸上,那深邃的眼眸中,仿佛有星河在流转,有岁月在沉淀。
“为师不会去。”林青仙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