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转过身,面向仓库那面最空旷的,由整体浇筑的混凝土墙壁。
他伸出一根手指,在空气中,轻轻一点。
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。
那面厚重坚实的墙壁,毫无征兆地,如水波般荡漾起来。银灰色的金属流光,从墙体内部渗透而出,像是活了过来,开始疯狂地,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,自我编织,重构。
齿轮咬合,模块拼接,光路蔓延。
整个过程,寂静无声。
不到一分钟。
一个充满了未来科幻感的,表面严丝合缝,呈现出半透明暗金色的独立舱室,就那么从墙壁里,硬生生地“长”了出来。
“滋——”
舱门如羽翼般,无声地向上滑开。
里面,不是冰冷的桌椅,而是一张根据人体工学完美设计的悬浮式座椅,正对着一片由幽蓝色光点组成的,环绕式全息操作界面。
“这里,以后就是你的办公室。”牧辰的声音,打破了这神迹般的寂静,“它直接与‘堡垒’的主系统相连,拥有最高级别的物理和信息防御。在这里,没人能打扰你。”
陈嘉禾的目光,在那座凭空出现的“神殿”上停留了整整三秒。
然后,她微微躬身。
“感谢先生。”
说完,她便头也不回地,走进了那个独立舱室。
舱门,在她身后,缓缓合拢。
将她,与这个粗糙的,混乱的,属于凡人的世界,彻底隔绝。
……
堡垒的公共澡堂,此刻正上演着一出人间惨剧。
“嗷——!烫烫烫!我操!”
刀疤强赤条条地拎着那把造型科幻的高压蒸汽清洁仪,对着自己的胳膊来了一下,瞬间烫出了一片红印,疼得他上蹿下跳,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猴子。
“你他妈能不能小点声!”李秃子在一旁,正对着镜子,费力地研究着一瓶法文包装的洗发水,满脸的生无可恋,“这上面画的……是个啥?一根头发,旁边还带个闪电?这是用了要遭雷劈的意思?”
“谁他妈管你那个!”刀疤强龇牙咧嘴地甩着手,“这玩意儿怎么用?比他妈开坦克还复杂!”
“陈总说了,要清理干净。你看看你,跟个刚从煤窑里爬出来的黑熊精似的。”李秃子幸灾乐祸地瞥了他一眼,然后拧开瓶盖,挤了一大坨黏糊糊的绿色膏体在手上,闻了闻。
一股浓郁的,仿佛混合了青草、松针和泥土的味道,直冲天灵盖。
“我日……”李秃子脸都绿了,“这他妈是给人用的?这味道,耗子闻了都得绕着走吧?”
“别废话了!”刀疤强一咬牙,把心一横,直接将蒸汽仪的喷头对准了自己那颗锃光瓦亮的光头,“妈的,老子今天跟它拼了!”
“滋啦——”
白色的蒸汽,瞬间将他的脑袋整个包裹。
下一秒,刀疤强发出了比基因强化时还要凄厉的惨叫。
“我跟你说,秃子。”半小时后,两个被折腾得去了半条命的壮汉,裹着浴巾,瘫在宿舍的椅子上,刀疤强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那颗被烫得通红的脑袋,“现在的陈总,比他妈那头变异斗牛犬,还吓人。”
“可不是么。”李秃子也是一脸的后怕,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上下,都散发着一股雨后森林里烂木头的味儿,“以前吧,她就是个漂亮妞,顶多是带刺的玫瑰。现在……现在她就是那把修玫瑰的剪刀,还是他妈带高压电的那种!”
“你说,辰哥到底给陈总用了什么药?”刀弓虽强压低了声音,“怎么感觉,她看我们俩的眼神,就跟看两块肉似的?还是那种,嫌肥肉太多,正琢磨着该从哪儿下刀的眼神。”
李秃子打了个哆嗦,没说话。
他想起了陈总最后那个微笑。
公式化,不带一丝温度。
他毫不怀疑,如果他们两个敢阳奉阴违,明天,那张写着堡垒新规矩的公告上,第一条,可能就是《关于如何高效处理两头不听话的野猪的暂行办法》。
就在这时,宿舍内的广播,突然响了起来。
是陈嘉禾那清冷,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。
“临时通告。”
“即刻起,堡垒进入一级战备状态。所有非必要能源供应,全部切断。所有幸存者,凭身份手环,每日可领取基础营养膏一支,清水五百毫升。”
“重复,这不是演习。”
整个宿舍楼,瞬间炸开了锅!
“什么情况?怎么突然就战备了?”
“营养膏?那玩意儿不是给猪吃的吗?老子要吃肉!”
“操!老子的游戏刚打到一半,怎么就断电了!”
抱怨声,咒骂声,此起彼伏。
李秃子和刀疤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。
他们知道,陈总的刀,出鞘了。
广播里,陈嘉禾的声音,顿了顿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