账本塞进铜柜子里:“怎么着,这免费的账房先生还用上瘾了?舍不得了?”
往日里被姑娘这么挤兑,四爷顶多讪笑两声,打个马虎就过去了。
可今儿个,刘四爷竟少见地虎起脸:“虎丫头,你说这世上真有人,能三个多月就从一个大老粗成了个气血关武夫?”
虎妞把铁塔似的身子往炕上一歪:“这有啥稀奇?老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,使馆区背后那些世家,哪家不是这样?”
“别说气血关,三年五载用汤药、矿石堆出个八品,也不算新鲜。”
刘四爷没接话,脑子里却转着这些日子祥子忙前忙后的模样。
且不说这账目理得井井有条,这一个多月管起矿线,更是半点岔子没出。
就连马六车厂设下的那些阴谋算计,也被他轻易破了去。
短短一个来月,当初这个三等车夫的威望,竟俨然只在刘唐之下了!
刘四爷放下烟袋,轻轻叹了口气——若是早几年,怕是他就会动心思,把这大个子收做义子了。
生平头一遭,这个在南城横了几十年的车把子,心里竟生出些后悔来。
早晓得,当初便不让祥子做这个车长!
虎妞打了个哈欠:“老头子,到明早还有功夫,你真要是后悔了,倒也来得及。”
她顿了顿,慢悠悠道,“不过若让马六那老狐狸晓得祥子不在矿线上,保不齐能咂摸出啥味儿来,说不定就不咬钩了。”
“而且那边早说好了,不过填几条二等车夫的人命便够了,老头子你要真起了心思,便再跑一趟,求他们莫要动祥子便是了。”
刘四爷眸光一凝,烟袋顿在了手上。
虎妞说得对,偌大的场面都布下了,哪能这会儿出岔子?
那几条人命、那些矿都准备丢了,不就为了让马六那小子乖乖上钩?
莫说是几条二等车夫的性命,便真要把祥子给填进去,他刘四爷又能如何?
偌大局面布下了,事到如今,岂是他刘四说收手,便能收手的?
“办!那就办!虎丫头,明个儿一早,你就把你一等大院那些人都召集起来!”刘四爷说的斩钉截铁。
虎妞笑了笑,应了声:“老头子放心,早备妥了。”
刘四爷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天色,拿起烟袋狠狠又吸了一口,
烟锅泛出一蓬火星子,
火星子落在地砖上,慢慢黯成一点灰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