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只有一片虚无。神经剥离剂已经生效,他的感官正在被一点点切除,像一株被修剪掉枝叶的树,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,等待被移栽进“云端”。
“肉体是枷锁。”源流科技的宣传片还在循环播放,“意识的纯粹性,需要摆脱物质的桎梏。”星尘想起签下协议时,顾问递给他的那份“永生说明书”,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:“在这里,你将拥有永不衰老的意识,无限拓展的知识,以及与宇宙同寿的时间。”
可他现在只想再闻一次麦秸秆的味道。想再看一眼真正的星空——不是穹顶模拟出的、带着像素感的光斑,而是能让人感到自身渺小的、深邃的黑,是拓爸说过的“能听到星辰呼吸”的夜空。
轮椅扶手上的“确认”按钮闪着柔和的绿光,像一颗等待被采摘的果实。星尘看着它,突然想起芽芽机械义眼里的红光,想起拓爸在通讯中断前吼出的半句话:“他们要的不是意识……是……”
是什么?
他没有时间思考了。机械臂已经从天花板的轨道滑出,末端的传感器对准了他的额头。冰凉的触感透过头发传来,那是“蝉蜕舱”的引导装置。星尘闭上眼,最后一次在脑海里描摹照片里的森林——树叶的形状,阳光的温度,芽芽笑声里的麦香。
然后,他按下了按钮。
幽蓝色的光芒从病房的四面八方涌出来,像潮水淹没孤岛。机械臂带动轮椅,平稳地滑向走廊尽头那扇门。门是银白色的,边缘泛着金属的冷光,上面用激光刻着一行字:“由此进入永恒。”
星尘的视线开始模糊,不是因为疾病,而是某种未知的力量正在剥离他的视觉神经。他最后看到的,是门后伸出的、带着软垫的金属舱体——像一口等待献祭的棺材,安静地卧在幽蓝的光海里。
断链的时刻,终于来了。
他感觉自己正在变得很轻,像那撮被风吹散的纸灰,正一点点飘向那片没有星辰的、人造的黄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