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土星的寒风,是亡魂冻结的叹息。它卷起细碎如钻石粉尘的冰晶,抽打在拓裸露的脸颊上,留下针扎般的刺痛。零下150度的极寒,让每一次呼吸都在面罩上瞬间凝成白霜,又迅速被风刃刮走。他孤身一人,背负着一个用粗砺帆布包裹的沉重轮廓——稷的残骸。这不再是人形,更像一块扭曲、焦黑的木炭,保留着工程师最后佝偻的姿态,边缘残留着与滚烫服务器粘连时熔化的合金痕迹(20章)。每一步落下,厚重的保温靴都深深陷入冻土,冰层下是冻结成诡异雕塑的共生体“蓝血”冰凌,以及更深处扭曲的金属机甲残骸,如同巨兽的尸骨。远处,那株由星尘遗骸化成的“数据花”在灰暗天幕下孤绝矗立:主干漆黑如焚尽的龙骨,缠绕着幽蓝蚀刻纹路,如同冷却的熔岩在缓缓脉动;顶端盛开的“花瓣”并非植物组织,而是由半凝固的、不断流动的血色数据流构成,发出低频的嗡鸣;花蕊深处,一点微弱的蓝光如同濒死恒星最后的余烬,固执地明灭着(26章)。
拓在一处开阔的冰裂边缘停下。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蓝裂谷,寒风在谷底发出呜咽。视野所及,是凝固的战争画卷:被离子炮熔穿胸甲的机甲骑士、冻结在冲锋姿态的藤蔓绞杀者、散落着闪烁电路板的云民载具残骸。不远处,一片巨大的绞杀藤蔓(21章)被拦腰斩断,断裂的根系如同被剥皮的巨蟒,从冰层中狰狞刺出,断口处覆盖着深蓝冰晶,冰晶下是尚未冻结、粘稠如活体糖浆的“蓝血”,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生物荧光。他小心翼翼地将稷的残骸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冻岩上,如同安放一尊沉默的圣像。
他走向数据花旁散落的焦黑藤蔓块。抽出随身的能量匕首,幽蓝的离子刃无声亮起。他选中一块相对平整、桌面大小的焦炭状藤蔓块。匕首切割上去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滋滋”声,碳化的碎屑如同黑雪簌簌落下,露出内里如同焦油般漆黑的木质纹理。拓屏住呼吸,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。他双手紧握匕首,如同远古的岩画师雕刻神谕,将全身的力量与意志灌注于刃尖,在焦黑的表面上,一笔一划,刻下碑文:
“这里长眠着未降世的可能”
刻痕深入碳化的木质,深达寸许。就在刻痕底部,奇迹般露出了内里如同活体血管般流动的、极其微弱的幽蓝纹路——那是星尘蓝蚀力量在载体毁灭后残留的最后活性印记,如同星辰湮灭后的引力涟漪。这碑文,是悼念稷一生追求却未能实现的和平与共生(他碳化的手指仿佛仍想触碰大地),也是哀婉星尘用生命揭示却注定无法见证的未来图景——源流所指向的、那超越战争轮回的“可能”。
做完这一切,拓如同耗尽了力气,靠在冰冷的藤蔓碑上喘息。白雾在面罩内凝结又消散。他从最内层、紧贴心口的防护服口袋中,取出一个用多层高隔热复合材料包裹的小囊。他极其小心地、近乎虔诚地一层层剥开,仿佛在解开宇宙的密码。最终,一粒稻种暴露在极寒的空气中(23章,老农指缝滑落,被拓视若珍宝保存)。它饱满、浑圆,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、近乎琥珀的金黄色泽,表面天然的光泽在昏暗天光下,竟隐隐流动着稷的光尘改良作物的微芒。这不是普通的种子,是稷一生心血、地球农耕文明火种最后的纯净结晶。
拓走向那片巨大绞杀藤蔓的断裂伤口。断口直径超过两米,边缘犬牙交错,覆盖着厚厚的深蓝色冰晶。冰晶下,粘稠的“蓝血”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,散发出微弱的生物荧光和一种奇异的、类似臭氧的腥甜气息。这是共生体星球最原始的生命浆液,也是战争最直接的遗存。
拓深吸一口气,冰寒刺入肺腑。他单膝跪地,无视冻土刺骨的冰冷。他用带着厚实手套的手指,小心翼翼地剥开伤口边缘一小片薄冰,露出下面粘稠的蓝血。他屏住呼吸,如同进行宇宙间最精密的操作,将那粒珍贵的稻种,轻轻按入蓝血与木质伤口的交界处,让种皮直接接触那粘稠、冰凉的异星生命之液。
异变骤生!
接触的瞬间,稻种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狂暴的宇宙级生命力!坚韧的种皮发出细微的“噼啪”碎裂声,一道清晰的裂缝沿着胚根的方向炸开!一根洁白、纤细却带着细微金色光尘脉络(如同熔化的黄金在白玉中流淌)的幼芽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——几乎是弹射般——刺破种皮,顽强地探出头来!这幼芽在零下150度的极寒中,竟散发出微弱的、肉眼可见的生物热辐射,将接触的冰晶瞬间融化出一个小坑!更令人震惊的是,幼芽下方探出的根须,如同嗅到猎物的活体触手,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侵略性,毫不犹豫地、深深地扎入藤蔓那暴露的、带着蓝血的木质伤口组织中!根须表面分泌出微量的、带着金色光尘的粘液,迅速溶解、同化着周围的木质纤维和蓝血,疯狂汲取着其中蕴含的、古老而危险的生命能量!藤蔓的伤口组织甚至因此产生了微弱的抽搐,仿佛在抗拒这外来者的入侵!
目睹这超越常理的顽强生命破土,拓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震撼、悲悯与决绝的光芒。他猛地扯下左手手套,露出坚实、布满老茧和冻疮疤痕的小臂。能量匕首蓝光一闪,冰冷的刃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