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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墙爬满藤蔓,门锁锈死,但通风口的铁栅栏有明显撬动痕迹。
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图纸——苏晚昨夜托人送来的《江城旧工业布局图》,用红笔圈出一条标注为“维修通道”的地下管线。
“他们以为灯灭了。”宋昭低声说,声音被风雨吞没。
“但他们忘了,有人能看见灰烬里的火种。”十点零三分,冷库夹层。
空气里弥漫着陈年霉味与金属锈蚀的腥气,宋昭贴着墙根缓步前行,夜视仪中,绿色视野如水波般晃动。
维修通道狭窄潮湿,头顶管道滴落的冷凝水砸在肩头,像某种倒计时的鼓点。
他屏住呼吸,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跳的间隙里。
夹层深处,光线彻底断绝。
他摘下夜视仪,摸出战术手电,用袖口裹住灯头,只透出一线微光。
光束扫过墙角——那一瞬,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墓穴。
数十个灰白色箱体整齐码放,形制酷似骨灰盒,但表面刻有细密编号与符号。
他蹲下身,指尖抚过最近的一个箱体,编号“戊三”赫然在目。
与苏晚破译出的“灯奴”代号系统完全吻合。
更诡异的是,每个箱体底部都嵌着微型恒温装置,触手微温,仿佛里面封存的不是骨灰,而是尚在呼吸的生命。
“活体运输……”宋昭低声呢喃,喉间泛起铁锈味。
他们用殡仪系统的名义,将被拐儿童伪装成遗骸转运。
骨灰盒是壳,孩子是货,“往生”是幌子,“安宁”是屠宰场的招牌。
他继续向内推进,脚底踩到一截松动的地板。
撬开一看,底下藏着一台老式磁带录音机,外壳布满灰尘,电池仓却有近期更换的痕迹。
他按下播放键。
滋——
电流杂音如蛇信舔舐耳膜。
接着,一个低沉而扭曲的声音缓缓响起,像是经过变声器处理,却仍透出熟悉的阴冷气质:
“第十七批,南线启程,货在灯下。”
宋昭瞳孔骤缩。
是小舟的声音——那个在渔灯会仪式中主持“点灯”的神秘人,也是林浩宇的影子执行者。
三年来,警方从未捕捉到他真实音源,而此刻,这段录音像是故意留下的饵。
他正欲拔出磁带,通风口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。
极轻,却清晰得如同指甲划过颅骨。
他立刻掐灭手电,贴墙蜷缩,心跳沉入肺底。
夜视仪重新戴上,视野中,暗梯入口的铁栅缓缓被推开。
三名身影依次下行,均着灰袍,面覆惨白面具,形似溺亡者浮肿的脸。
他们步伐一致,呼吸极浅,仿佛不是活人,而是被某种仪式唤醒的傀儡。
为首者左手垂在身侧——小指缺失,断口整齐,像是被利器一次性斩断。
宋昭呼吸一滞。
断指……与苏晚在古籍残卷中发现的“灯首契”仪式吻合:每任灯首需自断一指,以血祭灯,换取对“灯奴”的绝对控制。
这人,是现任灯首。
可就在对方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的瞬间,宋昭的“真相之眼”忽然自主闪现——金色纹路在黑暗中微光流转,他本能地伸手触向地面一块沾有油渍的抹布。
回溯开启。
画面:昏暗房间,断指者正将一枚染血的指骨放入青铜灯座,口中吟诵经文。
灯焰摇曳,映出墙上一幅地图——正是江城市殡仪系统地下联络网的全貌,七处节点以渔火标记,其中一处,正闪烁红光。
回溯结束,剧痛如凿穿太阳穴。
但他已看清——那节点,是城西火葬场。
而此刻,三名“灯奴”已分立夹层三处,开始检查箱体。
为首的灯首缓缓转头,面朝宋昭藏身方向,仿佛感知到了什么。
宋昭缓缓后退,脚底踩到一粒碎石。
轻微的滚动声,在死寂中如雷炸响。
灯首猛然抬头。
宋昭不再犹豫,迅速收起录音机,沿原路疾退。
他知道,自己已被盯上。
但这枚饵,他必须吞下——因为阿强临死前烧毁的名单,苏晚破译的鞋印,老秦三年的记录,全都指向一个更大的网。
而网心,正在苏醒。
他冲出维修通道时,雨势更急。
手机震动,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跳入屏幕:
“阿强死前烧了三份名单,你只拿到一份。”
他猛地抬头,后视镜中,一辆殡葬车无声滑入街口。
车顶灯箱写着“往生安宁”,可车窗反光里,副驾人影抬起的手腕上,赫然烙着一朵五瓣莲花。
他手指颤抖地按下通讯键,接通老秦的加密频道。
“老秦,你还活着吗?”
电话那头,没有回应。只有电流杂音,和一段断续的童声哼唱——
“渔火三更,渡魂不过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