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点整,他走出实验室,走廊空无一人。
他掏出手机,查看苏晚刚发来的信息,又翻出老胡前夜用暗语写下的那张纸条:“子时前,东郊三岔口,车顶有锈斑,走污水线。”
他站在窗前,望着楼下寂静的地下停车场入口。
风从通风口灌入,卷起一张废纸,打着旋儿贴在一辆医疗废物回收车的轮胎旁。
那车漆面斑驳,右前轮上方有一道细长锈痕——像一道未愈的伤疤。
宋昭盯着它,久久未动。
而车上,或许正载着下一个被抹去的人。
三点五十六分,地下停车场。
空气凝滞如铅,水泥柱投下的阴影像一道道封印,将整片区域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迷宫。
宋昭蜷身蹲在b区冷柜间通风管道下方,身上套着一件泛黄的保洁工服,袖口还沾着昨夜故意蹭上的油污。
他屏住呼吸,目光死死锁住那辆停在角落的医疗废物回收车——右前轮上方的锈痕,在应急灯微弱的绿光下,像一道陈年刀疤。
老胡的时间表没有错:子时前,东郊三岔口,走污水线。
而此刻,这辆车正静默地停在这里,仿佛在等待某种仪式的开启。
他缓缓起身,贴着墙根移动,每一步都计算着监控探头的盲区角度。
冷柜区的铁门虚掩着一条缝,门缝边缘沾着一点暗褐色的污渍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他戴上手套,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痕迹,随即转向b7柜门把手——金属冰凉,指纹识别器已被人为断电,但门缝边缘,赫然留下半枚残缺的指印,边缘泛着暗红。
是血。
他没有犹豫,指尖触上那枚指纹。
瞳孔骤然收缩,金色纹路如蛛网般蔓延。
画面浮现:冷柜区内灯光昏黄,小林穿着技术大队的制服,戴着手套,动作熟练地拉开b7柜。
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拖出半截,他俯身将一枚黑色u盘塞进死者内衣夹层,动作精准得像在执行某种祭仪。
就在他合上柜门的瞬间,尸体的头微微偏转,白布滑落一角——那张脸苍白浮肿,却仍能辨认出轮廓:是三天前官方通报“在家中自缢”的交警队长周培。
更诡异的是,小林并未立刻离开。
他站在原地,右手抬起,警徽对准头顶冷光灯,指尖以七下为一组、每组间隔两秒的节奏反复擦拭——与午休时一模一样。
而随着每一次擦拭,他口中极轻地吐出一个音节,连起来竟与《灯经》残篇中的“启明咒”节奏完全一致。
回溯戛然而止。
宋昭猛地抽手,头痛如锤击,视线瞬间模糊,额角渗出冷汗。
他靠在墙上,喘息着,心跳却越来越快。
不是巧合。
小林不是偶然出现在技术大队。
他是被“送”进来的。
而那枚u盘,不是证据——是信标。
他忽然想起苏晚传来的那句:“他不是新来的,他是回来的。”
林小舟,九年前在“灯童祭”上捧灯诵经的男孩,曾被认为早已失踪或死亡。
可现在,他不仅活着,还以“小林”的身份,堂而皇之地穿行在警队核心区域,接触最敏感的物证流程。
更可怕的是,他正在用警徽传递信息。
每一次擦拭,都是一次“确认”。
他在向谁汇报?
太平间、u盘、交警队长……这些碎片拼在一起,指向一个早已渗透进司法系统的暗网。
宋昭缓缓站直身体,从工服内袋取出微型录音笔,回放刚才录下的环境音。
在风声与设备低鸣之间,一段极细微的电子节拍悄然浮现——像是从远处传来的灯舞旋律,缓慢、规律,与账册上那些用红笔标注的“灯语”时间点完全吻合。
他闭上眼,冷汗顺着脊背滑下。
他们不是在隐藏罪行。
他们是在记录。
用血、用尸、用警徽的反光,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。
而他,已经踏入了网心。
五点十一分,归程公交站。
天边残阳如血,斜照在玻璃幕墙上,映出他疲惫的身影。
宋昭坐在长椅上,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那段节拍,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七下停顿的节奏。
忽然,车载电台自动切换频道,一首民谣前奏响起——轻柔的笛声中,鼓点缓缓切入,正是那首曾在“祈灯堂”祭祀仪式中反复播放的《燃灯曲》。
他猛地睁眼。
视线投向玻璃倒影——
就在他身后三步远,小林静静站着,低着头,右手缓缓举起胸前的警徽,对准落日余晖。
金属表面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斑,像一簇火苗,悄然点燃。
宋昭没有回头。
可那枚警徽的反光,却像一根钉子,死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