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像在野的穷酸书生,总想要在那荒郊野岭,古墓荒冢间,得到狐仙美人们的青睐
在朝的文官,又有哪个不想统兵打仗?在沙场建功立业,开疆拓土,才好青史留名
之前跟来衙门视察的陈国师开玩笑,让对方在谥号一事上帮忙跟陛下美言几句,往大了评
其实熟谙大骊官场的老尚书,心里有数,跟明镜似的,沈沉最心心念念的,是文襄,可惜是断然不可能的,至于文忠,够不着啊,估摸着是文毅,或上或下一个名次也很好了,该知足
陛下首次离京,并未让大皇子宋赓监国
言外之意,就是大骊依旧没有设立储君
慢慢踱步到了官厅,他让人喊来了两位正值壮年的徐、吴两位侍郎,老人坐在椅子上,双手拄着拐杖,下巴搁在手背上,笑眯眯看着他们跨过门槛,真年轻啊,走路都带风的
老人的下巴摩挲着瘦骨嶙峋的手背,“周贡也是个妙人”
吴王城要比左侍郎徐桐落座稍慢些许,笑道:“方才一见面,周贡还是那句车轱辘话,只要能够掌管一艘剑舟,他可以不升官”
左侍郎徐桐哭笑不得,这家伙的心思也太简单了不过风雪庙兵家修士,多是如此脾性
沈沉笑道:“风雪庙大鲵沟一脉修士的行事风格,我跟你们一般年轻的时候,早就领教过他们都是一根筋,指着鼻子骂大官就数他们最起劲,在当年兵部诸司出了名的,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黄眉仙算好的了,不骂人,只拿刀鞘吓唬人”
老人有感而发,指了指两位侍郎,“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啊,算是过上了好时节”
当官一辈子都不开窍的,大有人在例如偶尔被贵人或明或暗提携一次两次,偏只觉得是自身本事够好,或是同僚被穿小鞋下绊子好多次了,依旧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,归咎于官运不济
若说日久见人心我们凡夫俗子,再高寿,比得过山上的修道之人?
先前兵部这边,沈沉之所以始终没有批准此事,也不是老尚书故意刁难周贡,而是周贡跟邯州副将黄眉仙还不一样,周贡始终保留风雪庙大鲵沟的谱牒身份大骊边军自有法例,不会随随便便破例的
只是这次既然国师亲自发话,让周贡去兵部找到吴王城,说是有礼部董湖作为担保人,允许兵部破例行事,准他掌管一艘剑舟兵部这边也就顺水推舟一次,大骊朝的规矩,本身就是崔瀺一手搭建而起
老人笑眯眯道:“此前朝野上下,都会怀疑一事,当得剑仙,做得官吗?”
“徐桐,吴王城,你们俩也一样别跟我摆什么委屈脸色,俩小狐狸,还是嫩了点”
“可不管怎么说,大骊京城加上陪都的六部当中,天然最为亲近陈国师的,我们兵部是毋庸置疑的第一”
“我为什么豁出去一张老脸皮不要了,也要拉着陈国师必须第一个视察兵部?就是知道我们兵部,完全不用装,陈国师就能感受到他在千步廊,至少有一块地盘,是从心里向着他的,最理解‘隐官’的分量”
满朝文武,起先都想要知道一件事,那就是年轻国师与崔国师的差距,到底有多大
就算你陈平安做得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,坐得稳大骊新任国师的那把椅子吗?
也想搞清楚,这对文圣一脉的师兄弟,他们一样和不一样的地方,各自是在什么地方
由于沈沉已经卸任,连那方堂官大印都已经封存起来,新任尚书的人选尚未廷议,连那小朝会也是没有透露半点风声
徐桐和吴王城当然内心火热,只是沈老尚书故意不提此事,他们总不好主动说什么,只能假装淡然
沈沉笑了笑,到底是年轻人只是再一想,比起自己当年,他们好像已经沉稳太多了
“好好配合国师,相信该有的,迟早都会有的不该得到的,你们也别伸手”
“明天的新兵部会是怎么个样子,我是管不了了,只希望别变成户部那样乌烟瘴气”
沈沉缓缓站起身,笑道:“拜托”
两位侍郎同时抱拳
沈沉挥挥手,“忙去吧”
老人来到庭院,站在台阶上,看着那棵银杏树
六部官员,总能得到几件龙泉郡官窑烧造的青瓷
唯独兵部的高官,都能获赐一把龙泉郡铸造的宝剑
京城百姓有个谐趣说法,到底算不算大骊高官,就看有没有坐过鸣镝渡的军方渡船
某些功劳大的外籍官员,告老还乡了,就能按例携带家眷一起登船
沈沉贵为一部尚书,当然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,只是老人拒绝了
老人想要回乡之路,走得慢些
在路上多看看这份来之不易的升平之世,看那宽阔的官道,乡野的稻田,果林
其实他这个大骊兵部尚书卸任之时,按照昔年的某个约定,会有人牵马相送
将来我们大骊铁骑,打得下半座宝瓶洲,就由他宋长镜送到宫城门口
打得下整座宝瓶洲,就由那崔瀺牵马走完一整条皇城千步廊
但是知晓此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