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浩的话轻飘飘的,落在杨排长耳中却像炸雷。瞬间,他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。没粮、没枪、没人!就这么回去复命,只有死路一条,刘瞎子的队伍是什么德性他最清楚!
“俺选第一条!”杨排长毫不犹豫地喊道,声音甚至盖过了他的手下。他也顾不得什么排长的“威严”了,小命要紧!回去必死无疑,留下好歹还有一线生机和盘缠!当逃兵隐姓埋名也比马上掉脑袋强!
“爷!我选第一条!我们全选第一条!老实待着,安分守己,绝不惹事!”
秦浩轻轻颔首:“算你们识相。黑娃,看好他们,有一个想逃跑的,全都毙了。”
说完,转身走出了窑洞,黑娃立刻跟了出来。
“浩哥,干嘛费这个劲?还管饭?还发盘缠?这帮狗娘养的在村里耀武扬威的时候可没手软!依我看,就该趁夜拖到后山沟里,挖个坑全埋了干净!留着活口,万一走漏了风声,咱们……”
秦浩停下脚步,转身看着一脸愤懑的黑娃,笑着问道:“镇嵩军有多少人?”
“说是……十万人。”黑娃闷声道。
“保安团满打满算,各村凑一起,多少人?”
“四百多个。”黑娃的声音低了些。
“十万人,就算大部分围着西安城,可他们能派出五百、一千人,甚至更多来白鹿原。”
秦浩拍了拍黑娃的肩膀:“咱们今天杀了他们,痛快是痛快了,下次镇嵩军再派人来,咱们杀得了多少?而且要是让镇嵩军的人听说咱们手底下不留活口,打起来肯定要跟咱们玩命,粮食、钱财都是身外物,丢了还能再种再挣。可这人命,都是家里的顶梁柱,咱们的亲人兄弟,拼进去一个就少一个,咱们消耗不起啊。”
黑娃沉默地听着,脸上的戾气慢慢消退,代之以凝重和思索。
“……浩哥,俺明白了。”黑娃重重地点头。
“嗯,懂分寸就好。”秦浩拍拍他厚实的肩膀,随即话锋一转:“不过,这一波征粮队没按时回去复命,时间一长,镇嵩军肯定会再派人下来。”
“回头你跟下沟村的张族长交代一下,要是再有征粮队来,就说第一波征粮的老总已经把下沟村的粮食全都‘收’走了!一粒米都没剩下!村里实在拿不出粮了,哭穷,往死里哭穷!”
他挠头问:“浩哥,这……有用吗?万一那帮狗娘养的第二波人来了,不信张老族长的话,还是要硬抢怎么办?”
“要抢就让他们抢,把戏做足,让他们抢!随便他们搜!等他们抢够了,心满意足地带着他们‘收’来的那点东西,离开下沟村……”
黑娃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,他明白了:“等他们出村,进了咱们的埋伏圈,再……收拾他们?”
“没错!”秦浩眼中精光一闪,杀气腾腾:“记住不要走脱任何一个,俘虏就送到窑洞关起来,镇嵩军那边收不到消息,就摸不准咱们的虚实,拖得越久对咱们就越有利。”
刘瞎子围攻西安城打了足足八个月,这才刚刚一个多月,注定有一场持久战要打。
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。西安城头的硝烟未见消散,反而被更多的血与火染得更深。镇嵩军像不知疲倦的蚁群,一波波涌向城墙,却又在守军顽强的抵抗下,留下一片片尸骸,狼狈退回。
中军帐里,刘瞎子焦躁地拍打着桌面,地图、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。他眼白充血,盯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军需官,声音嘶哑得像钝刀刮锅底:“粮!粮食呢?!十万张嘴等米下锅!老子派出去那么多征粮队,狗都该叼点骨头回来了!粮草库里都快跑耗子了,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?!”
军需官额上的冷汗汇成小溪淌下,脸皱得像颗苦瓜:“司令息怒啊!征、征粮队是带回来一些……可杯水车薪啊!十万大军,一天消耗就是个无底洞!而且去白鹿原那一带的征粮队,足足一个排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,一点音信都没传回来!半个月了,一粒粮、一句口信都没有!”
“什么?!”刘瞎子的独眼猛地瞪圆,射出骇人的凶光:“一个排?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?再派!老子倒要看看,到底白鹿原是龙潭虎穴,还是有人当了逃兵,给老子派两个排!把白鹿原那几个村子,翻个底朝天,一粒粮食都不许放过!告诉他们,征不到足够的粮饷,就提着脑袋来见!”
于是,一支由两个加强排、近八十名凶悍士兵组成的庞大征粮队,在两名排长的带领下,杀气腾腾地朝着白鹿原,尤其是让一个排神秘消失的下沟村扑来。这些兵痞子大多出自流寇土匪,眼神里透着原始的贪婪与对鲜血的渴望。
张族长远远看到那尘土飞扬中列队而来的士兵,比上次多了近一倍,心尖都凉了半截。他强迫自己镇定,颤巍巍地迎上去,脸上挤出刻骨的愁苦和绝望:“老总们……你们又来……老天爷啊,下沟村是真没粮了啊!”
为首的吴排长三角眼一翻,脸上横肉抖动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张族长脸上:“放你娘的屁!老子都打听过了,这滋水县就数你们白鹿原富得流油,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