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离开不久，蜘蛛群虽还留在原地，渐渐骚动起来，圆晴脸色发白，从袖子里取出一根漆黑的哨子，使劲一吹——
蜘蛛！
黑寡妇等着他吹牛便接着嘲讽，就听刑极道：“就是靠山大。我若吃了亏，就请巡察使出手。巡察使不成，就请指挥使。最后最后，还可以请君侯麾下诸位将军降临。合阳县是什么化外之地么？早晚是要梳理的。”
黑寡妇离开蛛群，径直回到了正厅。
黑寡妇冷笑道：“但你又给自己治好了，不应该领死吗？”
然而太阳很暖，这白衣美人的声音实在温柔，汤昭不知不觉卸下防备，不再多想。
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，没有任何生灵敢窥探蜘蛛行军。
黑寡妇见他低头不语，耐心道：“也不必过度担心。早晚要过这一关。天要下雨，剑要杀人，我还没见过不能过的人。过关若要缓些，就自己慢慢悟，若要急些，就多听听前辈的指点。”
声音尖利，直透耳膜。
汤昭轻声道：“是啊，如何是好？”
刑极道：“我本来就是检地司培养出来的，无非回老家罢了。你肯配合我最好了。对了，你先帮我找个好的启蒙老师给汤昭，就算你为培养他出力。这是笔大赚的买卖，汤昭若成才，他记得你一分好一定回报一百分。”
一八五.二四八.一八五.三五
山庄的澡堂似乎时时刻刻备有热水，汤昭又一次泡在水里，蒸汽中，血腥味渐渐散去。
黑寡妇微微颔首，此时她面无表情，不怒自威，一旦收起笑容，柔媚的五官立刻变得锋利。
“圆晴，把这些赶到甲字炉里炼化。我要一瓶千蛛毒。”
淅淅索索的，微小而杂乱。
汤昭答应一声，进了屋子。
这个问题，他一时无法回答。
黑寡妇道：“那就叫它们吃了你吧。”
他竟然还换了一身新公服，平平整整，连褶皱都没有，更别说破损。
“滋——”
然而这一条细想也很荒谬——刑极是什么人，又是什么作风，怎么可能为这点小事惩罚自己？又何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？
头脑抽风更合理些。
“不能说罪大恶极，只能说是死不足惜吧。”
一股寒意从颈后钻下，汤昭猛地一下从水池中站起，愣了片刻，又垂入水中。
刑极道：“也会，不过不会恶意糟蹋，至少在我这里不会。”
黑寡妇笑道：“大概是试剑吧。你是新人，那把剑又尘封已久，重见天日要见血，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？”
掐算着时间，黑寡妇掉头离开。
从头到尾，她没有发出一声号令，只有蜘蛛爬动的淅淅索索声。
因为故事里的剑仙不会干这些，纵然有争斗，也描绘的仙气飘渺，精彩绝伦，仿佛剑仙杀人不会流血，就像江湖上的大侠不会吃喝拉撒。
剑吗？
汤昭半信半疑——黑寡妇一力撺掇他砍刑极，刑极反而是被动接招，要出题目，也该是黑寡妇出题在先吧？
要是黑寡妇这理由能说得通，汤昭这里也有理由能说得通：
刑极既然亲口承认自己是错的，为错误付出代价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？
说着转身离开，蜘蛛群再次分开给她让路。
在她身前，蜘蛛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，就像在她面前铺开了地毯，请她移步前行。
刑极挑眉道：“这么彻底？我记得你最厌恶那些心慈手软，善良仁爱的人。”
刑极不以为然道：“那不过是小人嫉妒庄主富贵美貌，武功高强又有权势，无懈可击，才编出些下流话来中伤罢了。庄主难道放在心上？他们哪能理解你我高尚纯洁的战友情？”
人有性情，剑也有性情？
除了气色比之前稍差，刚刚的重伤好像从没发生过。
黑寡妇听着渐渐笑不出来，强行扯了扯嘴角，道：“你要有这样的决心……你肯定有这样的决心。当年战场上我就看出来了，你永远在发疯。高远侯把你抽调去检地司真是神来之笔，你正适合用来咬人。”
黑寡妇道：“我吃了你的肉，那臭气在江湖上顶风十里都能闻到，以后在合阳县我还能出门么？”
不知不觉间，两人到了一间黑色的大屋前，正是之前的澡堂。黑寡妇松开汤昭，道：“进去洗洗身上的血迹，出来又是个干干净净的好小伙。”
黑寡妇凑近他，几乎就在他耳边轻轻道：“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么？受伤很好玩？当真是用血养剑？疯了吗？”
进了里间，刑极还是坐在炕上，屋中血腥味刺鼻，檀香再也遮盖不住，但他身上已经看不出血迹。
黑寡妇道：“检地司好霸道啊，真就官过如剃了？怪不得大伙如临大敌呢。狗急尚且跳墙，你别逼出大祸来。”
他反手指头去掠黑寡妇的头发，黑寡妇往后一仰，如云朵一样轻飘飘让开，道：“刑大人，妾身可刚死了丈夫。外头好多人说闲话呢。”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