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地,前方传来一声闷响,只见一个背负着巨大柴捆的山民,身体剧烈地摇晃了几下,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,直挺挺地向前扑倒,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,那捆干柴散落一地。
“有人倒了!”蔡虎低呼一声。
附近几户人家闻声,立刻有十数人奔出,迅速围拢过去。李智云等三人也疾步上前,挤进人群,只见一位须发皆白、面容枯槁的老者正蹲在地上,伸出枯枝般的手指,小心地翻开倒地山民的眼睑察看。片刻后,老者沉重地摇了摇头,缓缓站起身,声音嘶哑而疲惫地向众人宣告:“没气了……是饿死的。”
李智云心中一震,难以置信:“老人家,他方才还在行走,怎会……怎会突然就……”
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,没好气地瞪了李智云这个衣着明显不同的“外人”一眼,语气带着麻木的悲愤:“饿死的!这还用问?肚子空空,心火熬干,走着走着就倒下去,再也起不来的,这几天还少吗?”
他话音刚落,人群中便有人带着哭腔喊道:“女王!女王陛下到了!”
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分开。只见女王末秀带着两名同样神情凝重的侍女,步履匆匆地走来。她身上那件象征王权的华美皮裘,此刻也掩不住眉宇间的沉重忧色。她走到尸体旁,低头仔细辨认,眼中闪过一丝痛惜:“是多吉?他……这是怎么了?”
那位老者躬身,声音更沉:“回禀陛下,是饿死的。算上多吉,今日……已是第三个了。”
“第三个……”女王喃喃重复,仿佛这三个字有千钧之重。她沉默地伫立在寒风中,目光掠过地上多吉枯槁的遗容,又扫过周围一张张写满绝望与麻木的脸庞。许久,她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,强压下眼中的水光,扭头对一名侍女吩咐道:“去,从王宫膳房取一袋牦牛肉干,送到多吉家里去。”侍女低声应喏,转身快步离去。
女王又对老者道:“边巴大叔,劳烦你找几个后生,让多吉……入土为安吧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。
“遵命,陛下。”边巴躬身领命。
女王不再多言,转身离去,沉重的步伐显得有些踉跄。李智云见状,几步追上,与她并肩而行,低声问道:“陛
下,眼下不过初冬时节,山林物产虽减,何至于……何至于饥荒如此酷烈,竟至饿殍盈道?”
女王末秀停下脚步,侧头看了李智云一眼,那眼神复杂,有疲惫,有无奈,也有一丝被触及痛处的锐利。她望向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山林,长长地叹息一声,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:“我苏毗一族,世代以狩猎山林为生。可近些年来,吐蕃、吐谷浑,党项……这些庞然大物,步步紧逼,不断蚕食侵夺我族世代赖以生存的猎场。可供狩猎的地域,一年比一年狭小,所得猎物,自然一年少过一年。”她顿了顿,语气更添苦涩,“偏生今年,听闻汉地遭了大灾,无数汉民涌入山林,争抢那本已稀少的飞禽走兽,雪上加霜……如今族人所获猎物,尚不及往年四成!人多食寡,饥馑……岂能避免?”
李智云凝神倾听,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原来如此。那么……陛下与族人,难道就未曾想过……耕种土地,收获粮食?以补狩猎之不足?”
“耕种?”女王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,“我族世代逐兽而居,精于弓马,却大多不识稼穑之道。只有少数族人,依样学了些汉人的法子,在低洼处开垦出巴掌大的田地,零零星星种些粟谷、果蔬之类,聊作口味的调剂,杯水车薪,如何能填饱这万千族人的肚腹?”她指向寨子四周陡峭的山坡,“你看这地势,哪里有大片可供耕种的土地?”
李智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最终停留在寨东方向:“陛下请看,东边河滩旁那片谷地,地势相对开阔平坦,且有活水环绕。若将其开垦出来,岂非沃野良田?”
女王眼中掠过一丝微光,旋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:“那片河滩地?确曾有人动过念头。然而,”她摇头叹息,“即便此刻能开垦出来,眼下数九寒冬,滴水成冰,土地坚硬如铁,如何播种?纵有良种,撒下去也无法存活,更遑论发芽生长了!要播种,至少也得等到明年开春冰雪消融……可到那时,”她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深沉的悲悯,“这寨子里,还能剩下多少活口?”她显然对汉地的农时并非一无所知。
李智云脸上却绽开自信的笑容,迎着女王疑惑的目光,清晰地说道:“陛下所虑极是。寻常耕种,确需等待春回大地。但是,我们可建暖棚!”
“暖……棚?”女王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,眼中满是困惑,“那是何物?”
“顾名思义,便是能保暖的棚舍。”李智云耐心解释,并用手比划着,“用竹木搭成骨架,四周及顶部覆盖以特制的透明之物,如同房屋,却能让阳光透入。白日里,阳
光照射,棚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