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区区打更人,甚至可以用民俗传闻当做杀人的手段,这的确够防不胜防。
季礼料定在这一晚中的最凶险,应该是在四更天,毕竟那是天亮前的最后一步,只是没想到真正的杀招会落在三更天。
这一步当真将他打了个猝不及防,也几乎让他彻底丢失反抗能力。
在思维与行动同时被冻僵的前提下,季礼感受不到痛苦,却能真实察觉到死亡的到来。
那从体内渗透而出的力量,一上来就直抓取鬼心的那只无形之手。
季礼的第一想法是这来自于规则——“阎王叫人三更死”的诡异怪谈。
但实际上,这种力量依旧属于鬼物,通过抓取鬼心的方式就能够看得出来,这绝不是打更人设计或征用的规则。
只是无解的表现方式与无解怪谈混淆在一处,造成的难以反抗感。
季礼不怕鬼,他畏惧的是规则。
在这个世界上,鬼远远超过人,但规则亦远远超过鬼,无论人与鬼斗到何种程度,他们、它们都必须在规则之下共存、共猎。
或许,这也是天海酒店存在的意义,也是现实世界依旧维持表面稳定的原因。
但实际上,无论打更人用的是规则,还是鬼,它都注定不会成功了。
也许是白厄花大街太黑,黎明前的夜晚总是过度黑暗,尤其是在靠近打更人所藏的幽深处。
以至于,它没有留意到其实在季礼掀棺而起的时候,左手的食指上佩戴上了一枚暗红色的朴实指环。
这是一枚女士指环,以现代的眼光去看有些过时,可它的做工却极为精细,无论是指环还是上方镶嵌的菱形宝石,都给人一种大雅之感。
季礼的手指纤细,佩戴这枚指环并无多少突兀感,在他冻僵之前,这指环就已与之融为一体,实难发现。
在三更天与四更天到来之前,这指环也毫无异变,看起来就是一件旧物。
然而当“天寒地冻”封锁他的行动与思维,使之沦为鱼肉,“平安无事”化作最锋利的刀子刺进体内之际,季礼所掌控的反击全部无效。
尤其是那无形手染指鬼心后,它却有了实质变化。
镶嵌在指环表面的那块暗红色宝石,在这一刻亮起了璀璨的光芒,好似应急灯开始闪烁一般,它仿佛在饮季礼之血,闪耀频次也与吮吸频次般,一汩汩的亮起。
这红光团团包裹住了季礼,带来了与冰冷全然不同的暖流,红光里有血丝在闪,如同来自于季礼的体内,本就属他的一部分一样。
同样那体内伸出的无形手,也自此定在了鬼心之上,再没有进一步拿捏的迹象。
随着红光以季礼为中心进一步扩散,区区二十步的距离,被这突然冒出的红光彻底照亮。
最终,这二十步的幽深被完全驱散,给季礼创造了一个清晰开阔的视野,使他终于得见打更人的真实面目。
而当两者相见的那一刻,季礼却眼神陡然一变,一种错愕感不自然地涌上心头。
“打更人竟是……”
这打更人蹲在了一处石壁的角落,身穿蓑衣,头戴斗笠,脚下是熄灭的马灯,左手小拇指上勾着铜锣,肋下夹着梆子,右手拿着个木棒。
蹲姿是为了隐藏,此刻却昂着头,长长的头发拖在地上,随着指环光芒的照亮,能看出它的皮肤呈现异常的冷白,眉眼狭长深邃,整张脸透着疏离感。
即便造型平凡,但它长得并不普通,因为这张脸与季礼……一模一样!
这一晚的大鬼,顶着与季礼一样的脸,来杀季礼……
而当季礼与打更人正式碰面的那一刻,在红光的氤氲下,打更人面目突然发生了溃烂!
仿佛是假的东西在面对本尊后,被顷刻拆穿,再无地自容。
打更人蹲伏的身子发出剧烈颤抖,如同遭遇了某种可怕的变异,脸皮像是被泼了硫酸般快速腐蚀,在眨眼间竟化作骷髅,最终成为飞灰。
随着面部的崩溃,打更人的攻击手段顿时无效化。
一声鸡鸣在遥远处高亢响起,打更人无头后的尸体从蹲到躺,铜锣自然落地,发出了“咚”的一声响,像是五更天到来的最后报时。
这一晚,也随着季礼看见自己的脸,自此结束。
白厄花大街的幽深逐步有了退散,黎明即将下一刻到来。
季礼若有所思地抚摸着食指上的指环,他猜对了——鬼新娘在帮他。
这个民国世界,将会是十天后,鬼新娘与季礼成婚的场地,是它精心构建的“婚房”。
作为一半“主人”的季礼,要经过十晚的“考验”,才能真正与之见面。
不管鬼新娘是怎样的想法,它最终的目标就是与季礼完婚,而在这十天之内,将会有“很多东西”阻挠着季礼。
比如,这一晚的打更人。
前面先出现的“假打更人”,出现的莫名其妙,一个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