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铁轨、车厢是这三天淮西党人修的
朱元璋脸色铁青地盯着趴在地上的李善长,看见他腰间垂下的荷包里掉出几张银票——正是昨日户部拨的通车专款。再看铁轨旁的“功德碑”,刻着“李善长督造”的碑文竟有错别字,“督”字少了个“目”,成了“叔造”。
“好个淮西勋贵!”朱元璋抬脚踹翻脚边的鎏金香炉,香灰洒在李善长惨白的脸上,“偷工减料、中饱私囊也就罢了,连火车都能让你们弄成这般笑话!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国法?有没有朕?”
李善长浑身发抖地爬起来,拐杖戳在扭曲的铁轨上发出空洞的回响。
他想辩解“铁路工程本就该让欧阳伦管”,却看见朱标扶着朱元璋转身离去的背影。
此刻,晨风吹散了彩牌楼上的金箔,露出木架间填塞的稻草。百姓们骂骂咧咧地散去,只剩几个孩童在铁轨旁捡拾遗落的糖果。李善长望着自己在泥水里的倒影。
“这一局咱输得真不冤。”他喃喃自语,拐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,整个人瘫坐在满是烟灰的红毡上。
李善长幽幽转醒时,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,额角还凝着干涸的血迹——不知是通车大典时被人群推搡所致,还是昨夜在狱中撞墙未果留下的痕。榻前烛影摇晃,映得蓝玉、周德兴等人的面孔如鬼魅般扭曲。
“老相国可算醒了!”周德兴扑到榻前,官服上还沾着草屑,“方才刑部的人来砸门,说陛下要彻查通车大典的银子.”
“咱的田庄都被查封了!”另一位淮西老臣扯着嗓子嚎哭,“那十万两专款,咱只拿了三万”
蓝玉攥着腰间的玉带銙,指节发白:“李公,您得想想办法啊!当年胡惟庸案,您可是替咱们挡过刀的.”
李善长盯着帐顶的暗纹,忽然剧烈咳嗽起来,震得锦被上的金绣麒麟都泛起褶皱。他抬手指向满地狼藉的药碗,哑声道:“拿参片来。”周德兴忙不迭递上,却被他劈手打落:“参片?你们倒是吃得脑满肠肥!”
“陛下拨的十万两,你们竟敢贪掉半数?”他挣扎着坐起,拐杖“砰”地砸在床沿,“那铁路地基要用糯米浆混石灰,你们换成黄土!铜钩该用精铁锻造,你们用生铜充数!”他越说越气,痰涌上喉头,半晌才喘匀气,“现在好了,火车出轨、功德碑错字,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咱淮西党在喝人血!”
正骂得兴起,忽听府外传来金瓜击磬之声。李善长浑身一僵——这是宫里的旨意到了。
宣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念道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韩国公李善长,督造不力,致大典崩坏,着削去公爵俸禄,留任察办;其余涉事官员,贪墨者下天牢,渎职者贬三级”
周德兴“扑通”跪地,膝盖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:“公公容禀”话未说完,就被李善长拐杖敲中面门。
“陛下开恩!”李善长强撑着下床谢恩,额角血迹又渗出来,“老臣定当戴罪立功,必使铁路重通!”
待太监离去,屋内死寂如坟。
蓝玉忽然扯住李善长衣袖:“李公,咱们该如何是好啊”
李善长盯着烛火中自己颤抖的影子,忽然想起欧阳伦在通车大典那日,袖中露出的半张纸。他握紧拐杖,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:“备轿。去驸马府。”
“您疯了?”周德兴惊呼,“那滑头恨不能生吞了咱!”
“住口!”李善长咳出一口血痰,“如今能救淮西党的,只有他欧阳伦了。”他望向窗外残月,声音忽然低哑,“今日就算给那滑头当狗,也得把他请出来。”
“老夫当时就纳闷,欧阳伦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,看来他早就看清楚我们淮西党成不了事情!”
轿夫抬着空轿穿过朱雀大街时,更夫正敲过五更。李善长蜷缩在街角阴影里,望着驸马府高墙内透出的灯火,忽然想起洪武元年那个雪夜——他也是这样缩着脖子,在宫门外等了整夜,只为给兄弟们求一道免死金牌。
“欧阳伦啊欧阳伦”
“如今风水轮流转,该我给你跪了。”
宗人府内烛影摇红,欧阳伦斜倚在湘妃竹榻上,任由美婢用银签挑着岭南荔枝喂入口中。他指尖摩挲着金怀表,听周保绘声绘色描述通车大典的闹剧,忽然“噗嗤”笑出声:“功德碑刻成‘叔造’?这老匹夫怕是连‘督’字怎么写都忘了。”
“可不是嘛!”周保凑上前,压低声音,“那火车头滑出半丈时,李善长趴在地上像只癞蛤蟆,腰带里掉出的银票全是户部的官印——陛下当时脸都绿了!”欧阳伦懒洋洋抬眼,见下人捧着西洋琉璃碗进来,碗里盛着刚冰镇的酸梅汤,水面还漂着两片新摘的荷花瓣。
正惬意间,忽有门房跌跌撞撞跑进来:“启禀驸马爷,韩国公李善长在府外求见!”周保脸色骤变,慌忙起身挡在榻前:“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