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渊城北有一片绝对的禁地,那里是供奉皇室先祖的地方,除非有需要祭天祷告的重大场合,否则任何人都不得靠近。
可就是这样的地方,却有一群人可以自由地生活在其中,人人敬仰。
祖庙之中有一座黑石铸造的七层塔楼,石壁上满是宛若星辰的光点,不知是什么特殊的材料融入了其中,好像能吸收周围的光线。
只要踏入方圆数百丈的范围,就感觉周围都暗了下来,只有此楼矗立。
问天楼前有一尊天女塑像,是一名薄纱飘飘、满面圣洁的闭目女子,手中举着一个黄铜打造的星盘,朝天承露。
玉镜神官满面无奈。
“哦?”徐占鳌平静地看着他,“那你背诵一下。”
太子立刻意识到,梁岳这是牺牲了他,来保全自己。
前两天才把授课内容给梁岳,他能有时间看完就不错了,全文将近两万字,怎么可能都背下来?
毕竟阻止通天塔案是不小的功劳,连带着也会将那个小御都卫传开一下。
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在徐师面前对答如流的嘛?
真的是有人可以得到徐师认可的啊?
梁岳真得好厉害。
也不是针对梁岳,以往那些太子伴读也不乏重臣之后,但是在徐占鳌的眼中,只要来了课堂上,那就没有什么特殊,学得不好都是牛马。所以徐占鳌都懒得寒暄两句,直接开始授课。
“糟了……”小胖子额头的冷汗当时就冒了出来,心中暗道:“昨夜睡前还在翻看,将第一册落在枕边了。”
“光死记硬背也没有用,你要脱离书册学习,必须得将九策融会贯通,我提起任何一点都能立刻在脑中检索得到,加以标记理解。”徐占鳌又继续道,忽然提问:“你知道‘内施德政、战亦可败;内施暴政,战无可胜’的含义吗?”
可眼下这个场合,肯定还是要叫这个身份更合适。
伴随着漫天星辉降临,两位神官仿佛置身天外宇宙。
“学生梁岳,拜见太师大人。”梁岳赶紧施礼。
果然,徐占鳌直接让他起立背诵。
梁岳下巴一抬,理直气壮地仰首,答道:“没带。”
当时九州内外对年轻天子尚且持有怀疑态度,直到几年后大战终结,才证明平鞅九策所言俱是真理。
可此去路途遥远,徐师一旦发现不对,自己立刻就要被教训。粗心大意、治学不谨,向来是徐师最痛恨的毛病之一。
倒也不是尊卑有别,而是徐尚书讲课时,他们都不想靠近。否则谁不慎发出一些声响搅扰课堂,动辄就要被打骂训斥。
虽说胤朝的太师更多是个虚职,并无实权,徐占鳌主要还是作为礼部尚书为人所知。
“太子殿下请坐。”徐占鳌颔首回应,接着又看向同时站立的梁岳,“你就是新来的伴读?”
何况他又与陈素策马游街,接着晋升太子伴读,代表着诛邪衙门与东宫可以通过他联系上,这时候即使是再小的人物,也会有大作用。
……
徐尚书瞥了一眼这个年轻人,可能有那么一瞬间,都觉得他是不是来捣乱的。
正前方是一张小黑木板,堂下两张并排的书桌,太子坐一边,梁岳坐在另一边。东宫近侍都在门廊外候着,不敢靠近。
突然后面近侍招呼道:“徐大人到——”
听了大半晌,梁岳背到后半段的时候,徐占鳌抬手制止,示意他停下,面上依旧不见表情,说道:“看来你是准备了。”
梁岳微笑道:“《平鞅九策》学生都已记在心中,所以觉得不带书册前来也无所谓。”
接着他便侃侃而谈,看的旁边的太子与后面的侍者们全都目瞪口呆。
他小声对梁岳说道:“你是第一次上徐师的课,不清楚他有多恐怖,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。他随时可能会对你提问,但凡懈怠一下,我都救不了你了。”
课堂气氛实在太压抑了。
而另一名则白兜罩头、长袍罩体,只露出一张素净平和的面孔,手中持一色泽通透的琉璃长尺。
若不是怕徐师发现不对,感动的泪水登时就要夺眶而出了。
“徐师!”太子立刻起身相迎。
她们这些问天楼的神官,看似高高在上,实则并不能轻易外出,也不许有凡俗欲望,能接触到的东西极少。身边为数不多的同门,都是她们数十年朝夕相处的人,感情笃厚。
“之前那些伴读都是这样走的?”梁岳看着小胖子紧张得直颤的脸颊,感觉那位徐尚书的可怕应该不是虚的。
“是啊!”太子道:“徐师不会赶人走,可是骂人是真狠!一旦他发火,伱就赶紧跪地求饶,还能少挨一些。骂得多了,任谁也受不了,之前的伴读都是被骂到主动辞官的。最可怕的是,你们都被骂走了,他就只能骂我一个了,我又不能走。”
前方徐占鳌低头,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,道:“之前已经通知过,今日研读陛下早年所著《平鞅九策》,都提前预习了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