佘登科接过钥匙,一边手忙脚乱的将钥匙插入锁孔,一边看着陈迹往深处跑去。
陈迹跑得很快,那间甲字七号囚室越来越近。
快跑到时,他停下来擦了擦脸上血迹,他又低头看了看,确认看不出自己身上的伤才放下心来。
只是当陈迹来到甲字七号囚室门前时,却忽然怔住了。
陈迹站在囚室门前,宛如刚刚又经历了一场爆炸,耳中蜂鸣大噪。
这囚室之中,只有世子,没有白鲤。
他看着世子抓住铁栏嘴巴一张一合,却已经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了。他像是溺入水中,粘稠的黑色湖水将他紧紧裹挟着,不知流往何处。
陈迹回过神来,怒声问道:“郡主呢?”
世子来到门边说道:“今天白龙将她单独带走了,不知带去了哪里!”
“为什么单独带走郡主?”
“不知道!”
陈迹心中忽然升起一阵荒谬感。
仿佛命运拥有自我修正的能力一般,不论他做了多少努力,总会有一环出问题,让命运回到原本的轨迹。
陈迹感觉有一股怒火在心口燃烧,他转身大步往前走去,他来到甲字一号囚室门前,只见靖王形容枯槁的坐在囚室内。
短短两天时间,对方却像在这內狱之中走完了一生。
靖王听见脚步声,抬头看向门前的陈迹:“你还是来了。”
陈迹抓着铁栏:“王爷,您要做的事,一定要将旁人都搭上吗?您明知道自己会死,明知道宁帝要对你下手,为何不给世子、郡主提前准备好退路?”
靖王没有说话。
陈迹又问:“是不是您让白龙将白鲤带走的?您不希望我离开宁朝,所以要用白鲤的性命将我留下来?”
昏暗潮湿的內狱之中,陈迹直勾勾看向靖王的双眼:“王爷,您见过李青鸟对不对。是您和我师父,还有李青鸟一起将我从四十九重天‘偷渡’下来的,所以您才会在回洛城之后第一时间找我下棋,想要看看我是个怎样的人。”
陈迹声音渐渐弱了下来:“可您为什么要牺牲郡主,她有什么错?就因为她不是你亲生的,所以您恨她?”
此时,靖王说道:“你所有猜测说得都对,唯有一点说错了:白鲤不是我让人带走的,白龙是奉了密旨来杀我的,并不是我的人。”
陈迹一怔,不是靖王安排的?那白龙为何要单独带走白鲤?
等等……
等等!
陈迹忽然想起云羊今晚曾说过,对方手中有一人可使韩童束手就擒,就关押在环景胡同的密谍司衙门里!
是白鲤!
密谍司知道白鲤不是靖王的亲生女儿!
陈迹震骇的看向靖王:“是您悄悄将消息透露给密谍司的吗?”
靖王虚弱道:“什么?”
陈迹怒吼:“王爷,是不是你把白鲤是韩童亲生女儿的消息透露给了密谍司,因为你知道用白鲤可以将最难抓的韩童引出来!此事应该只有你、云妃、韩童知道才对,你如今要死了,所以要拉着罗天宗一起进坟墓?”
靖王沉默了。
陈迹喃喃道:“……你们都没有感情吗?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血都是冷的吗?”
靖王静静的看着他,许久之后缓缓说道:“陈迹,景宁两朝纷争千年,百姓不堪其乱。我想做的事情太多,可我没时间了,我来不及扫清宁朝痼疾,也来不及秣兵历马一统山河。二十一岁时我是踌躇壮志的少年将军,四十五岁时我只是个病入膏肓的阶下囚,我没时间了。陈迹,有些事,必须有人去做……”
靖王低声道:“罗天宗暗中把持漕运,这些年偷偷拐卖了不知多少妇女、孩童,不知包庇了多少江洋大盗。若让他们勾连了景朝,最关键时断了宁朝的粮道,那就全完了。罗天宗必须铲除。”
陈迹神情已经完全暗淡下来:“王爷,如果白鲤知道你把她卖了,她会怎么想……不对,你明明行托孤之举了,你没有真的想让她死!王爷,你一定还有后手,你的后手到底是什么?”
此时,佘登科牵着春华的手疾步跑来:“快走吧,来不及了,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!”
佘登科拖拽着陈迹往外走去,陈迹怒吼:“你们到底要做什么?!又为何要偷渡我下来?”
靖王在囚室里叹息:“陈迹,这世上不该有神仙,也不该有四十九重天……对不起啊。”
陈迹还要再冲上去问出疑惑,却发现甲字一号囚室里滚荡出汹涌的冰流,比静妃、云妃,比之前任何一次冰流,比一整座內狱的冰流都要恐怖,庞大!
令人窒息!
宁朝实权亲王,离开了。
对方没有再给他问出疑惑的机会,一代藩王便在这晦暗的囚室里,心甘情愿的死去了。
陈迹某一刻甚至在想,靖王这三年里,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算计着未来,就连自己的死也要算计在内。
对方之所以撑到现在,就是要将冰流留给他!
来不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