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意忽然笑出声,“娘,您扪心自问,您养的是女儿,还是一把冷冰冰的剑”
江玉容瞳孔一震。
“我三岁握剑,五岁就能凝出剑气,那时候您还会夸我两句抱着我笑,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您变了。十岁那年您杀白鹤断我玩心,我十八岁筑基破了玄英剑宗的记录,您却说我三灵根终究难成大器。”
江意一一细数,语气平静得像在讲旁人的故事。
“二十岁剑宗大比我同阶无敌,您嫌我赢得不够漂亮。三十岁我名扬北玄,拿到试剑会的请帖,您骂我得意忘形。四十九岁我因您一句话,不顾心魔反噬,拼上性命结出上品金丹……”
她顿了顿,抬眼直视江玉容,“您连看都没看我一眼。”
丹曦在角落握紧了拳头,她早知道这对母女的症结,可亲耳听江意剖开伤疤,仍觉心头火起,这个疯婆子,心是铁铸的吧!
江玉容下颌绷紧,“严苛是为你好,若非如此,如何能逼出你的潜力,你若是不够努力,迟早会像你爹一样……”
“像爹一样死在您面前”江意截断她的话,疲惫轻笑,“可我已经‘死’过了啊,娘。”
那一声‘娘’像重锤击打在江玉容心口,让她又一次回想起那日带人回援时,远远看到江意自爆金丹前那决绝又失望的笑。
一如,此刻。
“江凤影已经死在玄英剑宗山门前了,现在您面前的,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,灵根碎裂,经脉尽断,修为全失,吊着一口气从冷冰冰的玄英剑宗一路挣扎着,到了苍灵宗才慢慢活过来的,江鹤影!”
江玉容浑身紧绷,冰冷的瞳孔微微颤动起来。
“您问我为何不回”
江意抬眼看她,眼神中再也没有曾经的退让和顺从。
“因为回去就得继续当‘凤影’,当您手中那把永远不够锋利,永远要被狠狠磨砺的剑,我现在欣赏不来玄英山巅之雪,只爱坐着听松风涧水,躺着看云卷云舒,我不想吃那些没必要的苦!”
苦难就是苦难,它不会带来成功,它也不值得追求。
梅花不是香自苦寒来,梅花香自它是梅花!
“混账!”
江玉容拍案而起,袖中凝光剑嗡鸣欲出,双目通红怒不可遏,声音都颤抖起来。
“你三岁握剑,五岁便能挥出剑气,寒冬腊月里掌心裂出血口也不肯停,盛夏酷暑时汗水浸透衣背仍咬牙苦练。你修到金丹,哪一步不是拼了命换来的”
江玉容近乎失控地逼近江意,寒声道,“剑意是你一寸寸磨出来的,剑心是你日夜不辍淬炼的,你那闲庭步也是你用了十年在剑冢里冒着死的风险,日日面对乱剑袭杀练出来的,如今就为这点委屈,你就要亲手毁了这几十年的心血”
霜气在江玉容周身凝结,声音冷冽却隐含痛惜。
江意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母亲,听到如此饱含疼惜的话语,可是此刻,她只想讥讽的笑。
“原来……您都知道啊。”
不是看不到她的苦,是看到了,故意漠视。
江玉容怔在原地,眼底一点点湿热酸涩,有些不敢直视江意脸上那抹刺人的笑。
江意不愿纠缠,也已经不在乎了,人间那些悲欢离合,复杂到极致的骨肉亲情她在凡人梦境中不知看过了多少,经历了多少,不会再将自己困在其中。
江意站起来道,“玄英剑宗养育我四十九载,我也拼了一条命,守护玄英剑宗一场,不管您觉得这恩情我还清与否,我已问心无愧。”
“往后仙盟调遣,该我的责任,必定全力以赴。您若有事召唤,我亦会竭尽所能,但调令之上,请写清楚我如今的名号,是苍灵宗,江鹤影。”
江意退后一步,对着江玉容郑重行礼,“北玄多风雨,愿宗主您……保重。”
江玉容如遭雷击,看着女儿决绝转身,身上红衣像一团烧透的火,灼得她眼眶生疼。
“站住!”她厉喝,“你以为换个名字,改个道号,就能斩断母女血脉”
江意驻足,没有转身,只是微微侧头,“斩不断,但可以不回头。”
窗棂透进的天光为江意侧脸镀上金边,她伸手去抓那光,拳头攥紧却只抓到虚无。
“之前不肯破局的一直是我,我与您之间,只要我放弃了,所有心结死结就都解了。”
无欲则刚,往后啊,不再向外讨要半分认可和疼惜,只向内寻自己的圆满,就够了。
江意松开紧攥的五指,整片天光,尽在掌心。
“师父,我们走吧。”
江意看向丹曦,眼眸澄澈得没有一丝阴霾。
丹曦一怔。
那眼神太干净,像雪后初晴的山巅,再不见往日沉郁之色,这让她忽然意识到,江意是真的放下了,不是赌气,不是逃避,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释然。
丹曦心头蓦地一酸,又涌起一股难言的欣慰。
她站起来伸手揉了揉江意鬓边那绺张扬的红发,离开之前对江玉容道,“江盟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