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曦跟着李善道的时间长了,倒也是早已熟悉李善道的性格。
他知道,李善道有时说话,口不应心,可能心里想的是一回事,嘴上说的却另一回事。放到这件事上,从李善道的眼神可以看出,高曦判断,他其实应该是已经认同了自己的建议,只不过出於“不使罗艺等人离心”的考虑,所以才故示大度,这么答复他。高曦便不再多言,应道:“是,是。大王豁达宽厚,古之明主不能比也!臣等感受大王深恩,唯竭忠以报。”
也不知是不是和高延霸厮混的太久,高曦这么个沉稳的人,居然也学会了阿谀奉承,拍马屁。
李善道笑了一笑,将他马屁笑纳,随即转言说道:“宇文化及招揽书的事,咱们就议到这里吧。屈突公、药师、沐阳、元德,我在寻思,宇文化及这厮,咱们的攻心之计尚未正式施行,他反倒先来招惹咱们军中诸将,这个仇,老子非得报了不可!因我思得一计。”
屈突通问道:“敢问大王,何计?”
李善道取出窦建德所献的招揽书,说道:“屈突公,你说这封招揽书,大概是出自虞世基、虞世南兄弟的手笔。我便寻思,咱们不妨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放出话去,我深爱虞世基、虞世南兄弟的文采、书法,乃至将此招揽书悬於帐内,日夜观赏,并与亲近左右言说,若能得此二人辅佐,实乃我军之幸,我愿以高官厚位以候之。……你们说,宇文化及闻得后,他会不会因此对虞世基、虞世南兄弟生出猜忌?扩而言之,对其余文武又会不会因此猜忌?”
屈突通抚掌笑道:“妙计!宇文化及弑主之贼,虞世基、虞世南等现从在其军中的故隋之文武大臣,多是因受其胁迫,而不得不随从之也。宇文化及对此,不会不心知肚明,他对虞世基、虞世南等想来本就会有猜忌。再闻得大王此言、此举,料之他一定就会更加疑神疑鬼!不但可由此进一步的分化其众,并且还有可能会造成其内部之乱。大王此策,妙哉妙哉!”
话到此处,屈突通不知想到了什么,笑声微落,面色转为不忍,接着叹了口气。
“屈突公,莫非我此策有不妥之处?公缘何叹息?”李善道心中奇怪,问道。
屈突通摇着头,说道:“大王此策,没有不妥之处。只是臣忽然想到,宇文化及猜忍之贼,若真因此生疑,恐怕虞世基、虞世南兄弟,以及其他从其军中的故隋文武,也许将陷入险境。”
李靖瞧了屈突通一眼,态度仍很尊敬,但语气甚是坚定,随着他的话,说道:“公之此虑,大可不必。沙场决战,生死攸关,唯应以克胜为务,余则何须虑也?”
慈不掌兵,果然是名将之姿!眼中,只有胜利两字。为了大局,为了胜利,在李靖看来,任何计策都可施行,任何人都可舍弃。——原本时空中,李靖就做过这样的事。贞观四年,李靖、徐世绩奉令征讨突厥,同时,李世民双管齐下,又遣唐俭等为使,前往突厥抚慰颉利可汗,李靖、徐世绩於是不顾唐俭等的安危,两人计议相同,定下趁势进兵,最终大破突厥。在决定进兵时,李靖说了一句话,说的是“机不可失,韩信所以破齐也。如唐俭辈何足惜哉”!
唐俭何人,李渊太原起兵的元勋,李靖且视其为棋子,不足为惜,何况今与宇文化及此战,虞世基、虞世南兄弟及故隋文武?愈是何足惜之!宇文化及就算把他们全杀了,有何干系!
屈突通点了点头,叹道:“药师所言极是。战场之上,非此即彼。只愿虞氏兄弟能善保其身。”
“就这么定下了!明日就放出话去,说我虚席以待虞世基、虞世南兄弟。”李善道决断说道。
议得多时,几件事都有了对策,夜深已到四更,诸人再次辞拜散去。
李善道送了众人出帐,果是将窦建德所献之招揽书,悬在了议事帐中,之后亦将还寝帐。才到帐门,撞见一人。看之,是萧裕又转回来了。李善道怔了怔,笑道:“元德,怎又回来了?”
“大王,窦建德不可信之!”
李善道讶然,说道:“元德,这件事不是刚已议过?你怎忽出此言?”
“投壶之时,臣观窦建德,三投不中。窦建德虽非以勇武见长,亦非不能射者。今投壶,却竟连高柱国都不如,一矢不中!臣断料之,他必是心不在焉。何以不在焉?只能是献招揽书之为,他的目的是试探大王,而非真心效忠!大王,臣愚见,宜当对窦建德加以防范。”
李善道熟视萧裕,看了稍顷,仰脸一笑,问道:“元德,怎么防范?”
“来日进战,臣愚见,不宜使窦建德为将,当应将其置於中军,随从大王左近。”
李善道拍了拍萧裕的肩膀,说道:“元德,你虑事周详,适才所疑,还有此议,确有见地。罢了,改日进战,就如卿所言,将窦建德置於中军,紧随我侧。只是这件事,你知我知可也。”
萧裕这是第二次转回,私下里进的此言,他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