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拿起系在腰间的香囊,轻轻晃了晃,说道:“嘉庆县主江颂宜自己也带了许多驱虫香囊,刚才还分给我们了。她已经不需要你送她香薰了。你这番好意,对她来说,来得太晚了。”
他的语气温和平静,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江锦昭心上,让他痛苦不堪。
辛夷道一还像是无意间问道:“怎么,你们是县主的亲哥哥,难道都没有收到县主送的香囊吗?”
这话让江锦昭感觉心上又被狠狠扎了一刀,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。
他甚至怀疑,江颂宜这位太子师父是不是故意在刺他的心。可当他看向辛夷道一时,对方眼中却只有纯然的疑惑和无辜。
江奕桓也觉得辛夷道一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挑衅他们兄弟俩,可看太子的眼神又不像是在找茬。
不过,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。
江锦昭这下算是明白,为什么刚才江奕桓一反常态地搞出那么一出戏了。
原来是想得到妹妹亲手做的香囊。
他也想要啊。
可是妹妹宁愿送给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,也不愿意给他们这些亲哥哥。
旁边的苏盛冷哼一声,插嘴道:“太子表哥,你是不知道,我们颂宜就是个小可怜。从小被坏人害得流落在外,好不容易回家,明明有那么多哥哥,却没有一个真心把她当亲妹妹疼的。”
苏盛虽然很清楚江颂宜骨子里其实胆大包天,但此刻自己说着说着,倒真有点替她难过了,十分投入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,还长长叹了口气:
“可怜我们颂宜吃了那么多苦头,现在心都凉透了。既然他们不把她当亲妹妹,一门心思偏袒那个假千金江玉窈,她当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,去讨好他们了。”
江颂宜面无表情地抬起头,盯着苏盛放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。
她没说话,但眼神里的意思清清楚楚:找死?把手拿开。
苏盛这才讪讪地、慢慢地,把抚摸江颂宜头顶的手挪开了。
不过……说真的,江颂宜的头发摸起来还挺软的。
日影斜照花窗,江锦昭攥着茶盏的指节泛白。苏盛腰间那个褪色香囊刺得他眼眶生疼——那本该是妹妹亲手系在他衣带上的物件。
“县主当真这般委屈?“太子辛夷道一轻叩案几,目光掠过少女单薄的肩头。他腕间佛珠轻响,恰似前世城墙上封印魂魄的锁链声。
江颂宜望着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,恍惚又见月白衣袍拂过焦土。那时她魂魄困在残破躯壳里,是这道声音破开混沌:“莫怕。“此刻喉头竟泛起同样的铁锈味:“苏公子。所言甚是。“
“当真?“苏盛眼睛倏地亮起,故意将香囊穗子捋得簌簌响,“要我说,你们捧着鱼目当珍珠。“他斜眼睨向江家兄弟腰间,那里挂着江玉窈绣的荷包,金线牡丹在阳光下泛起虚浮的光。
俞桓珅挥袖作势要取笔墨:“何须与俗人争辩?待我作赋三百言,教全京城知晓县主。“话音未落,江奕桓霍然起身,玄色武袍扫翻茶盏。褐渍在青砖地上漫开,像极了那日江玉窈摔碎的胭脂盒。
“三弟!“江锦昭扣住胞弟手腕,玉扳指在对方护腕上磕出轻响。他忽然记起江颂宜初回府那日,也曾这般扣住她欲抚琴的手——当时说什么来着?“莫碰,这是玉窈的琴。“
黎霆贞不动声色退后半步。寒门举子的粗布衣袂扫过雕花阑干,将腰间《玲珑集》往深处藏了藏。这册收录江颂宜诗作的抄本,此刻烫得他肋骨生疼。原以为江锦昭与县主兄妹情深,不料竟是这般光景。
“好个视若珍宝。“太子忽然轻笑,指尖掠过江颂宜袖口暗纹。那金丝缠枝莲纹路,恰似他前世画在封印阵上的朱砂符,“不知苏公子可愿割爱?“他目光落在香囊上,“孤愿以和田玉佩相易。“
苏盛顿时涨红脸:“此乃县主亲手。“话未说完,俞桓珅已抢着解下自己那枚:“殿下请看!这双面绣技。“众人这才惊觉,满座青年腰间竟都悬着相似香囊,粗粝麻布衬着华贵玉佩,宛如明珠蒙尘。
江奕桓突然嗤笑出声:“你们当她真心。“话到舌尖又生生咽下。那日校场比箭,江颂宜递来的护腕还收在匣中。玄色织锦上银线云纹,针脚细密得。细密得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绣的平安符。
暮色渐沉,廊下铜铃忽被晚风惊动。江颂宜望着太子衣摆上的鹤纹,恍惚听见前世锁链断裂声。那时他说:“从此你叫颂宜——“佛珠碾过她眉心,“歌以颂德,宜室宜家。“
“县主?“太子温声唤她。江颂宜惊醒时,正见黎霆贞俯身拾起她掉落的面纱。青年手指在流苏边顿了顿,终究隔着衣袖递还。远处突然传来喧哗,原是江玉窈新作的《四时赋》被揭出抄袭——那字迹,竟与玲珑诗社匿名投稿的残卷一般无二。
廊下铜铃被风惊动时,黎霆贞突然退开半步。粗布鞋履碾过青砖缝隙,将腰间《玲珑集》抄本往深处藏了藏。
“江大公子竟是这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