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夷巍火上浇油,悠悠补充:“父皇莫急,四皇弟辛夷子固也尚未归营呢。说不准,他与太子皇兄在一处,相互有个照应。苏盛表弟倒也不必如此惊慌失措。”这话听着像是安慰,实则字字诛心。
苏盛心里大骂:在一处才更要命!太子要是死在四皇子旁边,他苏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!他更怕连累江颂宜!皇帝已霍然起身,正要厉声下令派出禁卫搜山——
“皇上!皇上!大事不好了——!”营帐外突然传来小太监变了调的、带着哭腔的尖利嘶喊,穿透雨幕和帐内嘈杂,直刺入每个人耳膜!
苏盛浑身一激灵,心彻底凉透,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:完了!他那么大个、金尊玉贵的太子表哥,该不会真被这场要命的雨给……淋死了吧?!
皇帝脸色铁青,厉声喝问:“何事惊慌?!快说!”
那小太监连滚带爬扑进帐内,浑身湿透抖如筛糠,吓得魂飞魄散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是惊恐万状地扭头死死盯着帐门方向。
帐内瞬间死寂,落针可闻,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晃动的帐帘上。沉重的脚步声混杂着雨水滴落的声音传来,还夹杂着压抑痛苦的呻吟。帘子猛地被掀开!
几名侍卫浑身泥泞,抬着一副临时扎就的简陋担架,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。担架上躺着的人蜷缩着,一只手死死捂在脸上,鲜血正从他紧捂左眼的手指缝里汩汩涌出,染红了半边脸颊和衣襟,滴滴答答落在地上,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!他发出断断续续、令人毛骨悚然的痛哼。
正是四皇子辛夷子固!
江玉窈紧跟在担架旁,脸色惨白如纸,精心梳好的发髻被雨水打乱,几缕湿发贴在额角,华丽的宫装下摆沾满泥浆,她双手无措地绞着湿透的帕子,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无助。
辛夷巍第一个反应过来,他猛地站起身,脸上瞬间堆砌起夸张的“关切”,声音拔高,充满了“震惊”:“四皇弟?!天啊!这是怎么了?!”
那小太监这才找回声音,带着哭腔,尖利地喊破了音:
“皇上!四皇子……四皇子遇刺了!被、被箭射中了左眼啊——!”
营帐外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苏盛攥着衣摆的手心已沁出冷汗。待看清担架上染血的四爪蟒袍,他猛地长舒一口气——不是杏黄服饰的太子表哥!
帐内香炉被撞得东倒西歪,趁着众人围着昏迷的四皇子乱作一团,苏盛猫着腰溜出毡房。秋风裹着草屑扑在脸上,他却顾不得揉眼睛,径直奔向猎场东南角的梧桐林。那里是太子惯常休憩的地方。
“祖宗保佑,太子表哥可别出事。“少年边跑边扯开腰间装着艾草的香囊,这是临行前阿娘特意求来的护身符。
此时御帐中,老皇帝扶着鎏金椅背的手指节发白。方才侍卫急报“有贵人重伤“,他眼前霎时浮现出太子十二岁时围猎坠马的模样。待看清担架上血肉模糊的是四子辛夷子固,喉间翻涌的血气才勉强压下。
“太医院的人呢!“龙纹袖口扫落案上青玉镇纸,碎作十七八片。
杨家父子最先扑到担架前。杨老将军征战沙场三十载,此刻却被四皇子左眼窟窿里溢出的血水骇得后退半步。嫡子杨为民强忍作呕,转头瞪向角落里摆弄箭囊的三皇子辛夷巍:“猎场方圆十里都有禁军把守,怎会混入带倒刺的狼牙箭?“
“二哥这话好没道理。“辛夷巍将羽箭掷在地上,玄色劲装下肌肉紧绷,“四弟出事时,我可正陪父皇品鉴新贡的云雾茶。“
太医令带着三个徒弟匆匆赶来,药箱里剪刀纱布撞得叮当响。四皇子突然暴起,染血的手指几乎掐进老太医肩胛骨:“治不好本王的眼,你们全家都去给骊山皇陵添砖加瓦!“
“殿下慎动!“四个药童慌忙按住他乱蹬的双腿。老太医颤巍巍拨开黏着碎肉的眼皮,浑浊瞳孔骤然紧缩——琥珀色的眼珠已成了团猩红烂肉。
帐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江玉窈攥着帕子欲上前,被杨老夫人死死拽住衣袖。这位准皇子妃盯着未婚夫狰狞的面容,突然想起去岁上元节,四皇子笑着替她簪花时,那双眼睛比秦淮河的灯火还亮。
“禀皇上。“老太医重重叩首,官帽上的东珠跟着打颤,“四殿下左目被三棱箭镞贯穿,若不及时剜净腐肉,恐会牵连右眼。“
“你们这些庸医!“辛夷子固嘶吼着挥开药童,半张脸糊着血痂,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,“父皇!儿臣要太医院院判来治!要南疆的蛊医!要。“
“按住他。“皇帝闭了闭眼,明黄常服下的身躯佝偻如朽木。当年平阳关血战,他亲眼见过箭疮化脓的士兵浑身溃烂而亡。老四这眼。怕是保不住了。
三皇子突然轻笑出声,见众人怒目而视,忙敛了神色:“四弟遭此横祸,臣弟愿亲赴五台山请慧明大师祈福。“袖中却暗暗掐诀——慧明老秃驴最擅超度亡魂,正合给老四提前念几卷往生咒。
梧桐林深处,苏盛终于寻见太子身影。杏黄箭袖的青年正在溪边濯洗马鞭,闻言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