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不是嘛!自己作践自己也就罢了,把整个家族都拖下水了!听说啊,御史台那帮大人可没闲着,连着几天参奏桑大学士‘治家不严’、‘门风有亏’,皇上震怒,在朝堂上当众斥责了桑大学士呢!那脸色……啧啧,听说后来是被内侍扶出去的!”
“何止啊!桑家这下是彻底完了!族里好几个原本说好了亲的姑娘,全被退亲了!人家男方家里谁不忌讳娶个家风如此不堪人家出来的媳妇?连那几个刚订了亲的也被退婚了!说是‘不敢高攀书香门第’!听听,多打脸!”
“活该!桑大学士一世清名,全毁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手里了!桑家百年声誉,算是彻底砸进了臭水沟!”
流言如同滚烫的油,煎熬着桑府上下每一个人。
桑府祠堂。
香烛缭绕,列祖列宗的牌位在沉重的阴影里沉默俯视着下方。
空气凝滞,带着腐朽木头的气息和令人窒息的压抑。
桑大学士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。
原本挺直的脊背佝偻着,脸上的皱纹深刻如沟壑,往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鬓发,此刻散乱着,透着一股疯狂的绝望。
他双目赤红,死死盯着瑟瑟发抖的桑雯茵。
“孽障!畜生!”桑大学士的声音嘶哑破裂,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咳出来的血,“桑家几代清誉,先祖数十年积攒的人望,族中上下数百口人的前途,全毁在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手里了!”
他猛地抬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上方肃穆的牌位,声音凄厉:“我桑承忠愧对列祖列宗啊!出了此等辱没门楣、败坏家风的败类!不杀你,不足以平祖宗之怒!不杀你,不足以正桑家门楣!”
“来人!”他猛地一挥手,声音凄厉如同鬼嚎,“拿绳子来!让这个贱人在这祠堂里自行了断!用她的血,洗刷我桑家的污名!对外就说她染了恶疾暴毙!给那些退亲的人家,给那些弹劾我的御史,给满京城的人看看!我桑家,绝不姑息此等不知廉耻之徒!”
“不——!爹!不要!”桑雯茵魂飞魄散,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,连滚带爬地扑上去死死抱住桑大学士的腿。
“女儿知错了!我真的知错了!饶命啊爹爹!求求您了!我不要死!陵奚他说他会高中,他会娶我……”
“廖陵奚?”桑大学士狠狠一脚踹开她,脸上的厌恶痛恨达到了顶峰,“那个下贱的穷酸早就卷着包袱跑了!知道你这事捅破了,知道再无油水可捞,怕受牵连,跑得比兔子还快!连口信都没给你留一个!你还敢提他?!你到现在还在做着你的春秋大梦?!”
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,彻底压垮了桑雯茵。
她被踹得滚倒在地,撞在冰冷的青砖地上,剧痛却比不上心口被狠狠撕裂的绝望。
陵奚跑了?他……他竟然跑了?丢下她和腹中的孩儿,跑了?
不可能!
她瘫在地上,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破布娃娃,连哭都哭不出来了,只余下空洞和灰败的死寂。
“老爷!不要啊老爷!”几乎在同时,桑夫人也扑了过来,她死死抱住暴怒的丈夫,哭得肝肠寸断。
“老爷!茵儿是鬼迷心窍!可她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啊!虎毒不食子啊老爷!给她一条活路吧!求求您了!”
她死死箍住丈夫的手臂,额头用力磕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,“砰砰”作响,几下便见了血痕:“老爷!您要杀就杀我吧!是我没教好她!用我的命抵了她的命!求您看在咱们夫妻一场,给茵儿留一条活路吧!她肚子里,终究也是条人命啊……”
桑大学士剧烈地喘息着,胸口急剧起伏。
他缓缓闭了闭眼,浓重的无力感和耻辱感几乎将他淹没。
许久,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挣脱开妻子的手,声音疲惫干涩,带着万念俱灰的冰冷:“活路?桑家现在哪里还有活路!”
他冷冷地看向地上的桑雯茵,眼神再无一丝温度:“你不配死在我桑家的祠堂,脏了祖宗的地方。”
然后对着外面守着的管事吩咐:“去!取家法来!取那最长最厚的楠木戒尺!”
沉重的楠木戒尺很快被取来。
在桑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阻拦声中,桑大学士手起尺落。
“啪!啪!啪!”
一下,又一下,极其狠厉的响声,在空旷死寂的祠堂里回响。
每一下都狠狠抽打在桑雯茵白皙的右手手心。
那是她曾经用来描眉点唇、绣花抚琴的手,也是她曾用来与廖陵奚书信传情的手。
剧烈的疼痛让桑雯茵发出杀猪般的惨叫,冷汗瞬间湿透衣衫。
不过十几下,那只手便高高隆起,变得血肉模糊,惨不忍睹。
直到那手心皮开肉绽,肿得如同发面馒头,再也找不到一丝好的皮肉,桑大学士才停下了手。
戒尺被扔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桑雯茵蜷缩在地,捧着那只废了般的手,痛得浑身抽搐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