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如玉心中千言万语,最终只是吻吻她的鬓发,说了一声“好”。
桑落搭着他的手臂试图起身,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,心都像是要迸裂开一般,冷汗瞬间浸透中衣,她死死攥住颜如玉的袖口,指节泛出青白。
颜如玉下颌线绷成锋利的刃,反手将她打横抱起,方才那一个起身的动作都已耗尽她半数力气,怀中人轻得像片羽毛,似是随时都会被一阵寒风给带走。
他很慌。
抱着她的手臂渐渐收紧,最后将她放回到床榻上。
桑落揪着他的袖口:“我不会死的,放心吧。今日才第二日。”
颜如玉明白她的意思。吕蒙未死,解药还没制出来,此时若让她就这么死了,对于孔嬷嬷来说毫无意义。
但他不会赌。桑落是个什么样的人,他再清楚不过。她说的去“看看”绝非真的只是去“看看”。
“知树,备车。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。
院子里的人闻言纷纷挡在那里—
“不能去!桑丫头都这样了,去了岂不是要她的命?”
“你是我闺女,我是你爹,我绝不能看你去送死!”
“桑落,你乖乖的,病好了想看多少看多少!”
“桑大夫,我平日都听你的,这一次你得听我的。你去给别人看诊,谁给你看诊?”
颜如玉冷着脸从内堂出来:“你们顾好她,我亲自去接傅临渊来。”
见众人还是不肯,他淡淡撇下一句:“我去太医局和熟药所弄点人来替她制药......”匆匆而去。
众人这才醒悟过来。
过了大半个时辰,傅临渊被抬入了丹溪堂。
正如颜如玉所说,跟着一起来了不少人,院子里都快站不下了。
绣衣指挥使这样大的面子,谁敢不给?自己的官途和小命都在人家手中攥着。
疡门的人几乎到齐了,各门没有入宫当值的太医和医正也来了不少,还有熟药所的管事也跟了过来。
大部分的人都没进过丹溪堂,只听说这个医馆里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,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。
他们站在堂中,看着柜子是大大小小、五颜六色的逼真蜡像,顿时惊叹了起来。
疡门的人最懂这东西何等金贵。
他们要想剖尸,只能偷偷去乱葬岗里找,乱葬岗里也未必就有囫囵的尸体。多数都被野狗分食了去。
能这样干干净净地看人的脏腑和血脉,是学医之人梦寐以求之事。
倪芳芳没什么好心情,看着他们纷纷朝蜡像伸出了爪子,一个没忍住,冲着乌泱泱一屋子人发了火:“站远些!这都是桑医官的宝贝。”
夏景程和李小川见来了不少人,心中稍安,立刻拉着不少相熟的同僚去一旁帮忙制药。
只留下傅临渊和太医、医正等人坐在堂中。
傅临渊被安置在外间中央,仰面躺在木板上,下身盖着染血的锦被,脸色比身下垫的褥子还白,身边站着一个少年,焦急地喊着:“爹,你怎么样?”
傅临渊虚虚地睁着眼,极其痛苦地呻吟着:“快救救我......”
少年急切地抓着人问:“桑医官呢?桑医官呢?我爹快不行了!”
“别喊!”桑陆生叱道,“桑医官病得起不来床,让我看看。”
少年不识得他,看他打扮只是个寻常汉子,便问:“你懂什么?”
桑陆生冷笑道:“整个皇城的内官,都从我刀下过,你说我懂不懂?”
少年怒道:“我爹不是内官。”
“郢儿......”傅临渊道,“让他过来瞧瞧。”
桑陆生挑起锦被一看。乖乖,手起刀落,比他还干脆,子孙袋还在,不过也没什么用处了。他将锦被放下,不小心被子碰到热血肉,剧痛让傅临渊仰着脖子凄厉地嚎叫。
“没什么,”他拍拍傅郢的肩膀:“小子,你去找根鸟羽管来插上,再买点新鲜的猪肝,敷上就行了。走吧走吧,守在这里,它也长不出来了,回去给你爹买点补血的药,吃一吃就好了。”
傅郢愣怔地站着。
桑陆生想着他们兴许是想要处理一下,将来还可以带着进棺材,也算囫囵尸:“那节肉呢?带来了吗?带来了,我替你们收拾收拾。”
傅郢摇摇头:“被——被我娘扔进雪里了。”
“在雪里?”有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。
众人回过头望去。
“桑医官来了!”有人喊道。
一见桑落苍白如纸的脸,顿时就惊诧地喊起来:“桑大夫,两日不见,怎么变成这样了?”
“我没事。”桑落摇摇头,倚着风静一步一步走到傅郢面前,追问道,“断肢扔到雪里了?”
傅郢点头。
桑落立刻说道:“快!去找回来!”
见傅郢不动,桑落倚在风静手臂上,用力喘着气:“快!去找!兴许还能接上,越晚越难!记得用干净的布包着,布外裹上雪,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