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桑落,你先回家。乖乖的,哪里也别去。”他的声音又沉又缓。绛紫锦袍上的彘兽,在这阴森的义庄中,也显得有些黯然。
“你要去找莫星河?”桑落伸出手与他的手相握。
大费周章地在颜如玉眼皮子底下杀闵阳和阿四,总要有缘由。
“我必须去问清楚。”颜如玉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,又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,替她理顺了鬓发,“你在家里,我安心。”
“莫星河出手,就是要与你对着干,你去问,他会跟你说实话?”
颜如玉明白,但还是去了。
他踏进了点珍阁的门,径直上楼。
莫星河似乎早就等着他一般,坐在窗边,一身白衣,笑着煮茶。
见到他来了,莫星河拢着竹纹暗绣的袍袖,朝他递出一只玉盏:“指挥使大人当真是稀客,既然来了,就坐下来喝杯茶吧。”
知树站在了门边,没有进阁楼。
颜如玉缓缓走进阁楼,打量着这间屋子,说道:“孔嬷嬷不在?”
脱离了孔嬷嬷的莫星河,面孔变得倨傲得多。他执着茶壶的木柄,在玉盏中斟满茶:“孔嬷嬷刚解了毒,身子不适。我让她好好静养。”
说着,莫星河撩起眼皮看颜如玉一眼:“你为了一个女人给她下毒,她可记恨上你了。”
“孔嬷嬷真是偏心,竟没记恨你给她那一下。”颜如玉淡讽了一句。
“自然。那是我的筹谋。”莫星河虽有些得意,但眼里又闪过一丝怨恨,“我需要海檬树的解药。桑落从未让我失望过。”
颜如玉并不意外。莫星河拿出那一包针的时候,他就猜到了。
他撩起袍角,坐在莫星河对面,手执着玉盏漫不经心地把玩着:“制药之法如此复杂,你能行?闵阳也死了,谁替你制药?孔嬷嬷?”
莫星河没有入套,俊逸的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:“颜如玉,你知道鹤喙楼楼主为何只能是我吗?”
“为何?”颜如玉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,既然对方提起来,索性就听一耳朵。
“你太高傲,心思太多,又不肯为了大局低头。而我能舍弃一切。”
“杀闵阳,也是为了舍弃?”
莫星河站起来,负手立于窗前,望着窗外绵绵不绝的屋宇:“颜如玉,你不会忘了,闵阳也在义母给的名单上吧?我身为鹤喙楼楼主,自然是要将这件事负责到底。你迟迟不肯杀他,只能我动手。”
颜如玉没有说话,黑眸沉沉,叫人看不清他的思绪。
莫星河转过头来,打量一番颜如玉身上的彘兽云鹤紫袍,轻蔑地笑着:“听说太妃赏给你的鱼符是玉蝉。你知道那是个什么物件吧?”
颜如玉当然知道。
玉蝉,是含玉。
往生者压舌所用之物。
“指挥使,说得好听罢了。”莫星河负手在屋里踱步,“不过是太妃用来压人口舌的祭品。”
“一份名单,挑挑拣拣,连吕蒙都不肯杀,当真当那寡妇的面首当上瘾了吗?”他站定在颜如玉面前,居高临下,压迫感十足:“作为鹤喙楼楼主,我要提醒你,别忘了自己的身份。”
莫星河伸出手,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,敲响颜如玉面前的桌案:“闵阳的死,就是给你的警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