轮椅碾过走廊瓷砖裂缝的轻微颠簸声,清晰地传了进来。紧接着,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闷响。苏晚抬起眼。
门被推开,陆景行再次出现。
他没有看她,视线落在她手背早已凝固的暗色血迹上。那个小小的针孔,成了这场谈话的唯一注脚。
“我阻止过林兆恒。”他的声音平直,没有任何起伏,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。
苏晚没有出声。她看着他,看着这个将她的人生搅成一团乱麻,又用三言两语为这团乱麻画出经纬线的男人。阻止?多么可笑的辩解。
她心底浮起一个念头,荒谬,却又无比契合他的人设。他是不是连自己的“失败”也算计在内?
“他在你工作室安了监听。”陆景行继续说,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,钉进苏晚的认知里,“知道你要查星轨数据。”
监听。
这个词比“诱饵”更具侵犯性。
工作室是她父亲留下的,是她最后的堡垒。那里有她通宵画过的分镜,有她和团队争吵的痕-迹,有她抱着父亲旧物无声哭泣的夜晚。原来,这一切都暴露在别人的耳朵里。
像有一只无形的手,剥开了她的皮肤,探进了她的胸腔,肆意拨弄她跳动的心脏。
“所以,柏林那个杀手,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航班,知道我的酒店房间。”苏晚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平静,“因为我的计划,都通过那只小小的虫子,直播给了他。”
陆景行没有回答,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。
“你的‘阻止’,就是让他成功安放了监听,成功拿到了我的全部计划?”她问,唇角牵动了一下,那不是笑,“陆先生,你的剧本,漏洞未免太多了。”
“计划赶不上变化,”陆景行终于将视线从她的手背移开,迎上她的质问,“这是一个意外。”
“意外?”苏晚重复。她发现自己总是在重复他的词语,仿佛只有这样,才能消化掉其中蕴含的,令人作呕的恶意。“我差点死在柏林,是意外。我的工作室被监听,是意外。陆景行,在你的人生里,是不是所有失控的人和事,都能被归结为‘意外’?”
就在这时,病房的门第三次被推开。
一个穿着白大褂,却不像医生的男人走了进来。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,气质斯文,但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。他看了一眼病房内的情形,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,最终视线落在陆景行身上。
“阿行。”他开口,声音温和,却透着一股不容分说的气场。
顾沉。苏晚不认识他,但她能感觉到,这个人,和陆景行是同一种人。他们都站在普通人无法企及的高处,俯瞰着棋盘。
陆景行的轮椅旁,躺着一个黑色的文件袋。刚才掉在地上的,就是它。
顾沉进来时,陆景行正俯身去捡。他单手操控轮椅,另一只手去够地上的文件袋,动作有些不稳。顾沉快步上前,先他一步捡了起来。
金属拉链刮擦声像刀割。
顾沉检查了一下文件袋,确认没有破损,才将它递还给陆景行。
“你该打电话给我。”顾沉说,语气里有责备,但更多的是习惯。
陆景行接过文件袋,放在自己膝上,没说话。他甚至没有介绍顾沉的身份,仿佛苏晚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。
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,比争吵更让人恼火。
“星轨数据是什么?”苏晚开口,打断了他们之间的默契。她问的是陆景行,眼睛却看着顾沉。
顾沉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她身上,带着一种审视的,冷静的评估。他推了推眼镜:“苏小姐,知道得太多,对你没有好处。”
“我现在唯一的‘好处’,就是这条还连在呼吸机上的命。”苏晚扯了一下输液管,针头再次错动,新的刺痛让她的大脑无比清醒,“既然我已经入局,总有权利看看底牌。”
“你没有权利。”顾沉的回答干脆利落,“你只有被选择的义务。”
“顾沉。”陆景行出声制止。
这是他第一次,在外人面前,显露出一丝维护她的姿态。虽然这姿态,更像是主人在管教自己不听话的下属。
苏晚觉得好笑,也真的笑了出来。“看,你们的意见也不统一。一个给了我节目单,说选择权在我。另一个却告诉我,我只有被选择的义务。”
她看向陆景行,目光灼灼:“陆先生,在你宏大的剧本里,是不是也缺一个能帮你统一口径的副导演?”
陆景行的脸上,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。不是情绪,而是一种被挑战了权威的荫翳。
他膝上的文件袋,拉链并未完全合拢,露出了一角蓝色的图纸边缘。和他之前给她的那张,材质相似。
“林兆恒的监听设备,是谁处理的?”苏晚追问,不给他喘息的机会。
这个问题,让顾沉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。
陆景行操控轮椅,转向顾沉:“人处理干净了?”
“信号源在境外,切断了物理连接。但不能保证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