挂断电话后,李睿久久凝视着地上忙碌的蚂蚁。这些渺小的生命正在搬运比自身大数倍的面包屑,井然有序得令人心惊。他突然明白y先生选择魏珊瑚的原因——就像这些蚂蚁会被糖分吸引,那个恶魔早就嗅到了魏珊瑚内心最脆弱的甜味。
站起身时,梧桐叶飘落在他的肩头。李睿轻轻拂去落叶,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。阳光依旧明媚,但他知道,在某个阴暗的角落,一场与恶魔的博弈才刚刚开始。而这场较量,注定要比他解剖过的任何一具尸体都更加鲜血淋漓。
他最后望了一眼专案组的窗户。透过玻璃,能看到滕艳兰正在和白板上的案件关系图对峙,她的侧脸在阳光下如同镀了一层金边。这个画面莫名让李睿想起魏珊瑚日记本里夹着的那张老照片——同样倔强的嘴角,同样不肯低头的姿态。
铁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闭合声。李睿迈步走向鉴证科,脚步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。这些声音让他想起法医室里冷冻柜的开关声,想起手术刀划过y型切口时的细微摩擦,想起受害者在最后一刻可能听到的所有声音……
而现在,他要让那个躲在阴影里的恶魔,也听听这些来自地狱的回响。
当晚。
蒸腾的热气在小餐馆里弥漫,滕艳兰用筷子尖戳着碗里的红烧肉,油脂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。
墙上的老式挂钟指向七点半,正是这家“老陈记”最热闹的时候。隔壁桌几个建筑工人正就着啤酒大声划拳,声音震得他们头顶那盏忽明忽暗的日光灯管都在颤动。
“喂,不是姐说你啊,你写现场报告的时候能不能稍微通俗一点。”滕艳兰夹起一块豆腐,在酱油碟里蘸了蘸,“老张今天问我,是不是咱们队里招了个医生当法医。”
“就算你跟人老张关系铁,也不能一直这么任性吧。”滕艳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,“你看看人李璋,今年又得了一个优秀。”
李睿正埋头对付一碗酸辣汤,闻言抬起头,嘴角还沾着一粒葱花:“那你怎么说?”
“我说是啊,还是个专治疑难杂症的。”滕艳兰翻了个白眼,顺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,“擦擦,平常见你吃饭挺优雅的,怎么今天跟个孩子似的。”
“额,还不是因为……”李睿刚要回嘴,滕艳兰的手机突然在桌上震动起来。
屏幕亮起,“母上大人”四个字伴随着一朵夸张的玫瑰花表情不停闪烁。她的筷子“啪”地掉在桌上,汤汁溅到了制服袖口。
“怎么不接?”李睿挑眉,故意把声音拉得老长,“该不会是——”
“闭嘴。”滕艳兰狠狠瞪他一眼,深吸一口气才按下接听键:“妈,我在加班呢……什么?明天?不行,我有个案子……”
李睿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女警司。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滕队此刻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,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。她不断用手指卷着发尾,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,李睿在审讯室见过无数次,但从未见过她因为私事这样无措。
“我真的没时间相亲!”滕艳兰的声音突然拔高,引得邻桌几个食客侧目。她立刻压低嗓音,“那个贾什么的我见过了,就是个……妈!您别挂——”
电话里传来忙音,滕艳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塑料椅上。李睿憋笑憋得肩膀直抖,终于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。
“笑什么笑!”滕艳兰抓起一粒花生米砸过去,“等你妈催婚的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!”
李睿灵活地偏头躲过,正要反击,自己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。屏幕上“太后”的备注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。
“不会吧……”滕艳兰眼睛一亮,立刻来了精神,“快接啊李法医!”
李睿硬着头皮按下接听键:“妈……是,我在吃饭……什么?周阿姨的侄女?”他的表情逐渐扭曲,“不是,我才36……妈!上次那个钢琴老师真的不是我故意……”
滕艳兰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,差点碰翻醋瓶。李睿一边应付电话那头连珠炮似的质问,一边用口型对她说了句“你等着”。
挂断电话后,两人面面相觑。餐馆的嘈杂声突然变得遥远,只剩下头锅底红油的冒泡声。
“所以……”滕艳兰戳着碗里已经凉透的米饭,“周阿姨的侄女是什么情况?”
“你别误会。”李睿揉了揉太阳穴,“父母之命,你懂的……”
滕艳兰陪了他一眼,“我懂什么了我就懂?”
“额……”李睿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留学回来的经济学硕士,据说长得像某个女明星。”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,“我妈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。”
“噗——”滕艳兰一口茶水喷出来,“那你岂不是要请我喝喜酒了?”
“额……”李睿略显尴尬,“你不会生气了吧……”
“呵呵,”滕艳兰说道,“我为什么要生气,咱俩现在没关系,轮得到我生气嘛。”
滕艳兰心中顿时释怀了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