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晖微微一笑,对叔母的教诲十分感念,两人闲说几句后,他才说:“先前陆芸在家中惹是生非,太子生辰宴之后,叔母或是怜她年纪小,不曾动真格,将她送走,但这些日子左思右想,张极为父丁忧,还有一年的时间,她待在这里心思不定,反而生事,况且先前父亲也曾来信,要她回去,所以我和大姐商量了一番,便想着如今闲着,就将她送回去吧。”
陆夫人顿默,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,看他神色如常,只是那眼,并未直爽地看着自己。
“哦?这倒是突然,其实,你父亲他未必真想让陆芸回去,毕竟边关也不太平。”
陆晖目光闪烁,只点头:“话是如此,但父亲之命不好违抗,再就是张极,为父丁忧总还有一年的时间,叫她回去在父亲身边好好接受教导,将来嫁了人也少犯些错。”
话到此处,陆夫人便没再多说了,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,犯了错处可依家规去处置,但毕竟是个麻烦事,能送回家中,让她的亲生父亲去管教更好。
此事,陆晖说得明白,见叔母无话再问,又关心了几句,便离开了。
他一走,陆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,艾妈妈看出不对,问道:“夫人可是觉得不妥?”
陆夫人揉着额头,叹了一声:“这孩子有事瞒着我。”
“这……”
“先前告诉我边关不太平,才叫他们这几个孩儿都回京中来,大伯写信叫陆芸回去,或是有气在里头,这中间又不是没来往过书信,若真催得急,只怕生辰宴一结束,就该将人送走了,偏偏又过了这么些日子,不紧不慢的,这么突然的要送人走,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?”
艾妈妈思索:“这么一说确实有些怪了……”
话音刚落,外头人通传——田嬷嬷来了。
陆夫人目光微闪,看向门口。
……
当日,环儿佩儿收拾好了陆芸的物品,陆晖套了马车,寻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家卫护送。
环儿临走前,跑去见了少夫人一面,什么也没说,只磕了一个头,说了句吉祥话,这才含着泪离开了。
这一出,倒是叫陈稚鱼心肠软了又软,陆曜看她为一婢子伤神,不免稀奇。
“这么喜欢她,就将她留下,咱们院里多两个丫鬟也使得。”
陈稚鱼吃笑摇头:“总归是与她之间的一段缘分,这次分离也不知何时会再见,有些唏嘘罢了,她有她的路要走,只是感叹,当初不过是给了她伤药,临走之前还能惦记我,来给我磕个头,着实让我这心肠啊……软得一塌糊涂。”
说罢,长叹一口气,看着天边晚霞,说道:“这件事情总算结束了。”
末了,忽地想起宦天海,问他:“那宦天海呢?可也要送回边关去?”
陆曜眸光闪烁,对她点了下头:“自是返回让大伯处理。”
喆文在一边,狠狠地揉了下耳朵,目光落在别处,生怕被少夫人看出心虚。
那人啊,魂归边关吧,啧……
陆芸被按在车里,陆菀目送她离去,等马车离了陆家,着实松了口气。
京城中,道路平缓,马车跑起来较快,环儿和佩儿一左一右在陆芸身边,看她抬镜抹药,两人皆垂眸不语。
陆芸看着镜中脸肿成猪头的自己,心情渐渐平稳下来了,这一下午,她都在思索对策。
哭过闹过后,还是改变不了这个结果,那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。
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,已经走到这一步,她更想再赌一把,否则回去面临的就是父亲的滔天怒火,还有与张极的婚事。
眼下情况,所有人都防着她,她安静着,一句话也不说,等外头天色渐暗,才开口:“再走一会儿没有旅店,何处能歇脚?况且我还未用晚饭。”
她是犯了错才被遣回去的,本不该厚待,但这里都是奴才,谁也不敢对她不敬,要求歇脚吃饭,再正常不过的需求,马车便停在了一处旅店。
下马车时,她看着守在自己身边的四个壮汉,还有环、佩两个丫鬟,手里握着的金簪紧了紧,目不斜视地跟着去了店中。
晚夜月冷,风呼啸而过。
过了近一个时辰,她慌张地从旅店跑了出来,手里握着带血的金簪,跑到护送她的马车,不由分说骑上马儿,驾马离去。
店中,小二听到一声惨叫,很快就没了声音,本不以为意,还当是哪位娇客见了虫子之故,过了会儿,楼上安静到诡异,他才上楼去看,这一看吓了一跳。
四个壮汉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,两个丫鬟一人捂着流血的耳朵倒地,另一个丫鬟则捂着脖子没了声息。
大叫一声跑了出来,惊动了其他客人。
暂且不表。
陆芸这厢发了疯地抽打着马,目光越来越冷,穿梭在夜晚的官道上,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京城。
二皇子看过小儿后,正回到房间,下人来报——
“外头有一女子,说是有要事寻殿下。”
说罢,双手奉上金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