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点安嫔心里是再清楚不过。她本是降清汉臣世家出身,当年入宫前做足了功课,对宫廷里这些盘根错节的规矩与忌讳,早已摸得通透。
不过御医虽难收为己用,但要他们悄悄传递些消息却不算难事。毕竟只要不逼他们犯下诛九族的大罪,顺水推舟传个话,他们多半不会深究。先前她让竹月去打探的那个医士便是如此,尤其这类经地方推荐来太医院进修的太医,本就根基浅薄,又没通过御医考核,眼看就要离京返乡,正是最容易被说动的。
如此梳理下来,唯有同样母族是佟佳一族的皇上,才具备这般周密的能力。既能不动声色、轻而易举地策反皇贵妃身边之人,让她毫无察觉;又能让王院判心甘情愿地铤而走险换药;更能避开所有嫌疑,让人无从查起。安嫔心里不由感叹,皇上这换药之局环环相扣,简直天衣无缝。
至于皇上为何要对皇贵妃下手,安嫔心里也能猜出几分。她自幼读史,见多了帝王因外戚权势过盛威胁皇权,而不得不暗中忌惮、打压外戚的先例。皇贵妃出身佟佳一族,家族势力正盛,皇上会有这般举动,倒也不算稀奇。
理清这前因后果,安嫔心中一阵暗喜,过往的怨怼如潮水般翻涌上来。她还记得当年与贵妃争斗时,皇贵妃曾许下的承诺。可最终不仅没帮她扳倒贵妃、坐上一宫之主的位置,反倒让她这几年屈居在长春宫后殿,受尽他人讥讽。
想到此处,安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,抬眼望向景仁宫的方向,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恶毒。复仇的火焰在心底越烧越旺,她暗暗思忖:“皇贵妃啊皇贵妃,你机关算尽,到头来竟落得这般可怜境地。也罢,就让我‘好心’帮你一把。你总不至于,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吧?”
理清皇贵妃的事后,安嫔很快转回了自己的初衷,侧首对竹月吩咐道:“皇贵妃那边的事暂且先搁置,不必再往下查了,免得惊动了皇上。皇贵妃若知晓此事,定会比咱们更着急。”她顿了顿,抬手掩了掩唇角,眼底掠过一丝冷光:“如今既已拿到张氏的安胎药方,对付她的事,可以动手了。”
“是,主子。奴才这就下去安排。”竹月垂首应道。
“嗯,手脚麻利些,务必做得隐蔽。”安嫔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,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慢,“别让前殿那位察觉到半点风声。”
竹月连忙低声称是,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,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。
只是安嫔万万没想到,她暗中针对张氏的那些动作,根本瞒不过同住一宫的敬嫔。毕竟敬嫔在长春宫的根基比她深得多,早两三年便在此处经营,长春宫一有风吹草动,几乎瞒不过她的耳目。
长春宫前殿内,敬嫔听完下人的回禀,望向后方偏殿的目光里浮起一丝淡淡的讥讽。她侧首对身旁的武棠道:“安嫔果然耐不住性子。张氏那边怎么样了?安嫔动了她的安胎药,她如今身子还安稳吗?”
“张庶妃身子还算安稳,就连昨日来请平安脉的太医也没诊出异样。”武棠垂首回话,声音压得极低,“后殿那位动的手脚,奴才已经查过了,不过是在安胎药里添了几味药,眼下还说不清换药后的药效究竟如何。要不要奴才再找可靠的人去细细查验一番?”
敬嫔指尖轻叩着桌面,沉默片刻后,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意味,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感慨:“不必了。”她缓缓摇头,“想来安嫔还不至于太蠢。”话锋一转,她轻轻哼了一声,语气里添了几分讥诮,“这是想走‘去母留子’的路子啊。既能借此扳倒我这个一宫之主,又能顺理成章抚养皇嗣,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。”
她不是没怀疑过安嫔想让张氏母子俱亡,或是直接打掉这胎。但转念一想,又觉得不太可能,母子俱亡太过扎眼,事出蹊跷,皇上必定会严查深究,除非安嫔真能做到天衣无缝,否则绝不敢冒这个险。
至于直接堕掉胎儿,就更行不通了。这宫里除了安嫔与张氏素有嫌隙,再无旁人有明显动机加害于她,更何况张氏如今住的是长春宫,一旦出事,皇上第一个要查的就是安嫔,她断不会这般愚蠢。
如此一来,便只剩下“去母留子”这一条路了。敬嫔越想越感慨,安嫔这步棋实在下得精妙,既能栽赃陷害于她,扳倒她这个一宫之主,又能顺理成章接过抚养皇嗣的权柄,简直是一举两得。她轻捻着手中的帕子,暗自思忖,换作是自己,恐怕也会选这条路。
“那主子,咱们要不要先把药换回来?”武棠眉头微蹙,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问道。
“换回来?为何要换?”敬嫔抬眼看向武棠,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,“安嫔费了这许多心思布下的局,就这么换回来,岂不可惜?”她指尖重重按在桌面上,眼底翻涌着隐忍的锋芒,“她既一心要扳倒我,我又何尝不能借这个机会,让她自食恶果?”
顿了顿,她语气渐沉,那张略带英气的脸庞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狰狞,声音里却裹着几分无奈的沧桑:“安嫔要栽赃我,定会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