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龙渊,”皇帝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。
“楚音为封凛霄守节,是朕亲封的赦命夫人,其自大墓阴亲后,没有斥驳自己的身份,而是入了封家,即是尊重了朕的颜面,也是尊重了封家众人。其贞烈坚韧,满朝皆知。
封家满门忠烈,如今唯余老弱妇孺,楚音便是其主心骨。你此刻所言,是要动摇封家根基,还是质疑朕的旨意?”
龙渊心头一紧,但执念已深,他重重叩首:“陛下!臣……臣只是不忍楚音一生就此葬送!封凛霄已逝,她……”
“够了!”宣佑帝打断他,语气已是不耐,“此事休要再提!楚音一日为封家妇,终生是封家妇!你当时既然放弃了她,何苦现在又生侥幸之心!?退下!”
龙渊喉头滚动,满腔话语被堵在胸口,化作一片冰凉。
他死死攥紧拳头,指甲深陷掌心,才勉强压下翻涌的不甘与屈辱,哑声道:“臣……遵旨。”
几日后,锦州城,盐行九道·总仓。
这里并非寻常商铺,而是被顾老大等人精心布置过的一处奇特空间。
巨大的仓库被临时清空,中央铺着素色厚毡,四周错落摆放着数十张矮几,每张矮几上,都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木盒。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咸味,以及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紧绷感。
受邀而来的并非达官显贵,而是盐行九道内部的核心人物——各盐场把头、大盐商、账房高手,甚至还有几个在市井间以“舌辩”闻名的讼棍。
他们衣着各异,身份悬殊,但此刻都带着好奇与审视的目光,看向场中那个坐在特制轮椅上的身影——千羽大人。
楚音依旧戴着宽大的帏帽,遮住了面容,声音透过轻纱传出,清冷平静:“今日请诸位来,是为‘盐行九道’立个新规矩。日后重要决策,不再是一家之言,而是集思广益。如何集思?便靠此物。”
她示意一旁的顾老大。顾老大捧起一个木盒,打开。里面是九个小巧玲珑的玉碟,每个碟中都盛着色泽、粗细、纯净度各异的白色晶体——盐。
“此乃‘九盐辨真’。”
楚音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,“规则很简单:蒙眼,只凭指尖触感、舌尖品鉴,辨识九碟盐的产地、品质、用途。时限一炷香。能辨出最多者,便是今日的‘盐首’,其言在九道议事中,权重加三成。诸位皆可下场一试,无论身份贵贱,在此地,唯‘识盐’者为尊。”
人群一阵骚动。
这游戏新奇又公平!盐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,能精准辨别盐的好坏、来源,确实是真本事!一时间,不少盐商把头摩拳擦掌,跃跃欲试。
楚音话音落下,仓库内气氛瞬间活跃起来。盐商把头们跃跃欲试,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玉碟。
规则简单,却直指核心——识盐者为尊!这正是他们这些在盐堆里摸爬滚打半辈子的人最能证明自己的方式!
“我先来!”一个身材敦实、满面油光的盐场把头率先站起,大步走到中央矮几前,豪气地抓起蒙眼布系上。
他动作熟练,手指捻、搓、掂,舌尖轻点,口中念念有词:“海盐,近滩,杂质多,腌肉尚可……井盐,巴蜀,贡品级,细滑回甘……池盐,西北,颗粒粗,价廉……”
他竟一口气辨出了六种,引得周围一片叫好。
接着又有几人上场,表现不一,但都显露出深厚的功底。
顾老大也下场试了试,作为盐行九道的实际操盘手之一,他辨出了七种,赢得一片赞叹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清朗却带着几分矜持的声音响起:“在下江明辰,愿一试。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锦袍、面容俊秀的年轻公子起身准备参与了。
楚音清冷的目光透过帏帽轻纱看着江明辰,江明辰依旧还与封家保持往来,在外依旧有封家东楼主事人的名头。但此刻,楚音已经知道,江明辰兄妹早就成了镇南王府的幕僚客卿。
今日来,不过是为了夺取在盐行九道中的权重而已。
此进,江明辰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信笑意,目光扫过那些盐碟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。他缓步上前,姿态优雅地蒙上双眼。
“江公子请。”
顾老大沉声道,心中却暗自警惕。这江明辰近日在盐行九道颇为活跃,背后不知仗着什么样的力量,忽然明张目胆的拿着大量钱财,四处串联,意图插手核心事务,且在这样的串联中,竟颇有了些势力。
今日这“盐首”之位,他显然是志在必得。
江明辰的动作不快,却异常精准。他指尖的每一次捻动都仿佛带着韵律,舌尖的轻点也恰到好处。他沉默片刻,随即清晰报出:
“第一碟,辽东湾海盐,暴晒三日,颗粒粗,含微量苦卤,宜腌制海货。”
“第二碟,川南自流井盐,深井汲卤,三次精炼,色如霜雪,入口即化,乃贡品之上品。”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