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音那句“他曾舍命护我!我欠他一条命!”在她心中,远比他龙渊珍藏的过往情份要重得多。
一种冰寒刺骨的愤怒与一种更深的、难以言喻的冰冷在龙渊心底交织。
他收回目光,没有下令阻拦她,因为他知道此刻任何阻拦都只会显得可笑且无力。他转向亲卫,声音冷硬如铁:“继续追!封锁所有城门、码头、要道!悬赏万金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另,彻查贺四郎失踪案,所有接触过秘牢的人,一个不漏!”命令依旧清晰,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躁。
楚音没有回东楼。她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封家暗卫、商行护卫,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些与封家有旧、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耳目。
锦州城的深夜,在龙渊军队的封锁与悬赏搜寻之外,另一股潜流也在全力搜寻着同一个人的踪迹。
消息不断汇聚:
“报!地牢出口有大量血迹!方向指向西南角墙!”
“报!西南角墙外雪地有激烈打斗痕迹!血迹向西延伸约两里!”
“报!西郊废弃土地庙发现血渍!但人已不在!”
“报!城西医馆无异动!暗桩已排查三处可疑地点,无果!”
每一条消息都指向重伤与流逝的生机,每一次回报都让楚音的心沉下去一分。
肖岭就像一滴融入雪水的血,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。
黎明将至,风雪又悄然飘落,覆盖了之前的一切痕迹,也增加了搜寻的难度与绝望。
楚音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追着每一丝线索,亲自踏勘那些血迹斑斑的地点。
她身上的狐裘裹不住刺骨的寒意,眼底的疲惫掩饰不住深切的忧虑。终于,在距离土地庙不远的一处偏僻小巷尽头,暗卫们发现了被薄雪浅浅覆盖的一滩格外浓稠的血迹——暗红色,触目惊心。
楚音疾步上前,不顾雪水浸湿裙摆,半跪在那片血迹前。
血泊边缘,有几处像是挣扎爬行的拖曳痕迹,指向更深的黑暗,最终消失在冰冷的护城河边……
“……大人,看这血量……怕是……”领头暗卫的声音带着不忍和沉痛,没有说完。
楚音仿佛没听见。她伸出手,颤抖的手指拂开覆盖在血迹上的浮雪。冰冷刺骨的雪染上了暗红的温热血迹。
她捧起一捧掺杂着血污的雪,那冰冷的触感和刺目的红,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了她的心上。
那个铁骨铮铮、宛如修罗杀神般破阵而出的男人,那个曾经不惜一切,在小巷中护卫她周全的人……此刻流出的血,正冰冷地浸透在她的掌心。
一直紧绷的、维持着绝对冷静的姿态,在这一刻,看着掌心这捧染血的雪,轰然碎裂。
没有声音,只有温热的泪水毫无预兆地、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、混杂着血色的雪块上,迅速晕开一片更深的暗色。
她挺直的背脊微微颤抖起来,像是被千钧重担压弯,肩膀无声地耸动。
龙渊带人追查到此,玄甲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冷光。
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图景——楚音跪在冰冷肮脏的雪地里,手中捧着染血的雪块,泪水无声滚落,打湿了衣襟,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巨大的、无声的悲恸之中。
那是对另一个男人深入骨髓的担忧与可能已无可挽回的绝望。
这一幕,远比之前的任何言语或冲突,更像一记重锤,狠狠击打在龙渊的心头。
他没有上前。甚至连那句惯常的、带着讽刺或威胁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他只是站在巷口,冰冷的寒风卷起他的大氅下摆,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沉浸在悲伤中的、曾属于他少年时光的脆弱身影。
她此刻的眼泪,为肖岭而流。那个他视为隐患、必须除之而后快的人。
龙渊的手在身侧缓缓握紧。
……
当夜,龙渊回到了龙氏在锦州的府邸深处,罕见地没有去处理后续的纷乱追查,而是直接走向了母亲——龙老夫人所居的“松鹤堂”。
堂内灯火温和,却驱不散龙渊眉宇间的阴霾与一丝若有似无的迷茫。
龙老夫人见儿子深夜来访,面色沉重,已然猜到几分。她屏退左右,声音平稳却带着岁月沉淀的穿透力:“说吧,什么事让你如此心绪不宁?可是……处理那肖岭和贺四郎出了岔子?”
龙渊坐在母亲下首,疲惫地捏了捏眉心,没有隐瞒:“肖岭,那是个怪物……重伤之下,硬是在我百名死士合围中,生生杀穿了一条血路……不知所踪。贺四郎,更是被人趁乱悄无声息地救走。”
“哦?”龙老夫人眼神锐利,“百人死士……都留不住一个重伤之人?”
“母亲,他,他是……”
龙渊回想起亲卫的描述和楚音捧着血雪的景象,语气低沉下来,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,他忽然转换了话题,“……我方才见到楚音了……她在找肖岭,失魂落魄。”
龙老夫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