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肯祖爷爷的话,让常小鱼很是意外,他身上流淌着一种极高的威严,就是那种一个字的废话都不想说的感觉,比常小鱼更为直接,更直奔主题。
常小鱼侧头看了一眼露比,想说话,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。
但看阿肯祖爷爷没有说话的打算之后,常小鱼才振声说道:“祖爷爷,既然您知晓我心意,也必定知晓我的决心,我来巴望土地上借兵,不是为了我自己。”
琥珀色的辉光在古老的万古木殿堂中脉动不息,空气中沉浮着千万载岁月的沉寂。
常小鱼身上沉淀出一种磐石般的底色,然而此刻,这底色之上却燃烧着难以掩饰的急切烈焰,直灼得空气都微微扭曲。
他站在阿肯祖爷爷那如星系沉浮的根瘤宝座前,身姿挺拔如标枪,眼中是倾尽四海之水也难浇熄的炽热。
因为常小鱼感知到了,阿肯祖爷爷,不打算让常小鱼去经受考验。
“祖爷爷!”声音打破了沉静,不再有初时的微颤,仿佛历经生死后的粗粝与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我常小鱼非为求存亦非求功而来。此番叩扰,仅为一愿——向巴望村借兵!”
“我要天底下最好的兵源,我要天底下最正直的士兵,我要让他们培养成军官,我要让他们成为这广袤土地上的掌权者,我要一个自下而上,人人公平的世界!”
常小鱼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,激起殿中无形涟漪。
那份天下人的重担被他强行挑起,炽烈而沉重。露比侍立一旁,望着常小鱼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背影,眼神复杂忧虑交织。
阿肯祖爷爷的目光缓缓垂下,那双蕴含四季流转与无尽智慧的眼眸,这一次并未像洞穿三界般审视常小鱼,反而更显深沉,如同俯瞰着莽撞星辰运行的古老天渊。
沉默在蔓延,只有殿中巨大古木脉络中流淌的光晕在无声流转,时间也仿佛在此刻冻结。
长久的静谧之后,那低沉的仿佛根须深处鸣响的声音才缓缓荡开:“想带走巴望的青年们,就需要成为巴望之主,而成为巴望之主,你需要破开三大禁地,方能得我巴望印记,此身此魂,与此地同契,所有巴望青年,将誓死效忠于你。”
“以你所求,巴望本应倾囊……然而……”阿肯祖爷爷微微摇头,虬结如古藤的手指轻轻拂过座椅上流转的光纹,“常小鱼,你为天下之心,其热切,其灼然,乃至真也。此心如火种,可贵而脆弱。”
那双碧绿漩涡仿佛看透了时光长河,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悲悯与冷静:“然而,你可知那三大禁地,千百年来,无人可破?”
“上千年的岁月里,妄图取巧窥探者,或沉沦息壤化为其养料,或迷失棱镜心魂永锢,或被风刃磨成虚无哀嚎……无一例外。”
他稍稍前倾身躯,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常小鱼身上:“你有宏愿,欲托举苍生,此志凌云!”
“然,以天下为己念者,最忌急躁,欲速则不达,骤行反成灾。”
“你以为救天下需一腔孤勇猛进,焉知万千生民的性命,系于执念者之一发?若你陨落禁地,非但巴望精锐难出,你那片愿拯救的天下,岂非失其最后一点引路星火?”
说到这,阿肯祖爷爷那如同碧绿旋涡,极其深邃的双眼,与常小鱼的双眼对视在了一起,说出了一句让常小鱼终身难忘的话。
“汝之身,并非只属汝一人矣。”
常小鱼心头剧震,阿肯祖爷爷的话没有指责,却如同冰冷的锤击砸在他沸腾的热血之上,他当然明白,阿肯祖爷爷不是看不上自己,他是在规劝自己不要去送死。
阿肯祖爷爷,早就看穿了常小鱼,并且知晓了他的过往,他太欣赏这个年轻人了,这真是一个好苗子,他希望常小鱼再稳固一下,苍生之中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引路人,且不能因为心急而死在巴望村的禁地里。
但常小鱼依旧急道:“祖爷爷!正因如此,小鱼方需尽快!我来到这里,眼睁睁看到平等的人被囚禁,底层的人被屠杀,那些高官厚禄者大多不把底层人的性命放在眼里,在这遍地军阀的地方,多待一日,人间便多一日血海!”
“三大禁地……我想我可以试试!”
“试试什么?”阿肯祖爷爷的声音陡然拔高一丝,带着不容辩驳的智慧威压,却无半分怒火,“定能侥幸通过?定能超越自我极限而不留隐患?”
“常小鱼,千百年来比你厉害的人,大有人在,结果呢?三大禁地遍地枯骨,那些得意洋洋者,那些睥睨天下者,全部都隐没在了尘烟之中。”
“你是天纵之才不假,但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,比你厉害的人,同样过不了三大禁地,你还不明白吗?”
“此间艰险,九死一生!一心强求,与执剑自戕何异?”
常小鱼的眼睛有些红了,但为了表示尊敬,仍旧没有打断阿肯祖爷爷的话。
阿肯祖爷爷似乎也有些悲叹,他的语气复又低沉下来,叹息道:“我不是非要阻拦你,正是因为我知你宏愿至真,始惜你人至切。天地生民之重,非一时血勇可承担。”
“夏国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