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青云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没有激动,没有急切,那双曾经可能藏着些许人间烟火气的眼眸深处,如今只剩下两潭深不见底的、冰冷到刺骨的寒渊。
那是一种彻底将自己与“人”割裂开后的漠然——漠视生命,漠视痛苦,漠视同类的哀嚎。
唯有瞳孔的最核心,一点邪异的赤色火星在跳动,那是欲望点燃的火焰。
影牙的“人渣”们,回来了。
这一次不再是三个人,数百条扭曲的人影在昏暗中晃动,如同地狱入口放出的游魂。
几十个影牙成员宛如无声的鬼差,手中或拖着绳索捆缚的、如串珠般连在一起的惊恐人群,或扛着已被打晕仍在昏迷扭动的躯体。他们动作高效而冷酷,没有多余的言语,没有一丝怜悯的停顿,将这一群鲜活的祭品推向祭坛。
被驱赶的人群约莫百余个,在影牙冷漠的推搡和鞭笞下,踉跄着、哭嚎着涌向这片充满不祥气息的漆黑高台。
他们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,惊恐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最深沉的绝望。
有的是衣衫褴褛的流民,缩着身子像受惊的鹌鹑;有的是衣衫稍整却被强行掳掠的小贩、农夫,脸上残留着被洗劫的愤怒和面对未知恐惧的苍白;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粗布小袄、吓得连哭都忘记、只是瞪大惊恐眼睛的孩子,被粗暴地拎在强壮影牙的手中,如同待宰的弱小牲畜。
这些人年龄各异,性别不一,但此刻,他们所有人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:祭品。
空洞的哀号、断断续续的哀求或绝望的咒骂,在这片死寂空间里回响,徒然增添着更深的恐怖气氛。
空气中弥漫开汗味、土腥味,与原本就存在的朽骨、阴气和若有若无的血锈味混杂,形成一种刺鼻、粘稠、几乎令人作呕的味道。
他们的恐惧化作实质的气场,试图向外冲击,却被祭坛本身那股更强大的、如同饕餮巨兽张开的贪婪吸力牢牢拽住、吞噬。
“饶命啊…大仙…”
“为什么?!我们只是种地的…放过孩子…”
“娘…娘…你在哪…”孩童压抑到极致的哭泣声撕心裂肺。
“魔鬼!你们都是魔鬼!老天爷看着你们——”一个老人声嘶力竭地嘶喊戛然而止,被一个影牙随手一掌切在颈侧,昏死过去,随即被无情地扔在冰冷的祭台上。
阎青云就站在这片混乱绝望的边缘,像一个观察蚁群的冷漠神只。
他微微歪着头,饶有兴致地“欣赏”着眼前这幅百人惊恐挣扎的地狱浮世绘。
那些嘶吼,那些泪水,扭曲的面孔,剧烈的心跳……都成了他感官的绝妙调料。
他甚至深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在品尝空气中那绝望恐惧的芬芳,嘴角那抹残酷的笑意愈发明显。
邪恶,已是他灵魂的底色,上仙赐予的无上力量,早已扭曲了他的人格,他将自己这些年受过的无数委屈,悉数还给了世人,并且是加倍的还。
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因极度恐惧脚下一软扑倒在地,怀中的孩子滚落,发出刺耳的啼哭。
妇人惊恐万状地想要爬过去,却立刻被身后的影牙踩住了小腿,痛得凄厉惨叫。
阎青云的目光扫过那啼哭的婴儿,眼底没有一丝涟漪,他甚至觉得那哭声带着某种节奏感,如同一曲为尸王苏醒而奏响的序曲前奏,扭曲而美妙。
“聒噪。”他轻轻吐出两个字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令人灵魂冻结的威严。
整个祭台上骤然一静,瞬间的极致安静比混乱更可怕。
阎青云很满意这种安静,他不再看那些瑟瑟发抖的祭品,目光投向祭坛深处那被重重符咒锁链束缚的白骨巨像——第三尸王,百骸骨妖。
此刻,那庞大的骨骸之躯似乎有了极其微弱的变化,那些覆盖其上的暗赤符文不再仅仅是蜿蜒蠕动,而是像苏醒过来的毒蛇,开始发出极其细微但肉眼可见的、如同心跳一般的明灭波动。
红光每一次亮起,都更深一分,贪婪地吮吸着弥漫在空气中那新鲜浓烈的人之恐惧。
祭坛本身也在回应,边缘那些嵌在凹槽里的颅骨,眼窝中微弱的光芒陡然大盛,隐隐形成百点猩红的鬼火,死死盯住人群,带着赤裸裸的嗜血渴望。
时机到了!
阎青云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祭坛传来的震动,一种沉睡万古凶物即将破笼而出的悸动,仿佛大地深处的心脏在搏动!
他眼中赤芒暴涨,那点猩红瞬间充斥了整个瞳孔,如同两汪翻滚的血池,倒映着血色的狂宴。
“祭祀…开始!”
阎青云的声音不再平淡,而是带着一种宣告天地剧变般的宏大音调,蕴含着不容置疑的邪恶意志,在祭坛的独特空间里滚滚回荡。
当他喊出“祭”字的刹那,早已如临大敌、在祭坛外圈严阵以待的所有影牙同时动了!
“刷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