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叹息声很轻,却像羽毛般拂过紧绷的弦,眼中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,重新覆上了一层她熟悉的、温和却深不见底的平静。
他收回目光,不再看她,转而望向远处黑黢黢的树影,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越,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疏离和淡淡的倦意。
“权势地位……健康……”
他低声重复着谢晚宁的话,唇边勾起一抹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在夜色中几乎看不真切。
“有些东西,比命还重。若要用它们去换,即便是唾手可得的康健,也显得肮脏不堪。”
他没有明说那“东西”是什么,但话语中的决绝和鄙夷,清晰至极。
晚风吹过,带来一丝凉意。
良久,许淮沅似乎从那种情绪中缓了过来,又叹了一口气,伸手牵起她的手,默默向前。
谢晚宁有些沉默的跟着,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乱想。
似乎和她在一起以后,这病秧子叹气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了?
前面,树影斑驳,月光摇曳,虫鸣声声。许淮沅紧紧牵着她的手,向前走去。
谢晚宁抬起头,看见前面一片碎星般的光芒,骤然发现前面是片湖。
拉她到湖边做什么?
难道是怪她刚刚乱说话要趁着月黑风高,淹死自己这个讨厌的家伙?
谢晚宁汗毛竖起。
环顾周围,果然见空无一人,连平日里紧跟着的冬生都不见踪影,不由得警觉起来。
“怎么不见冬生?”
“月色朦胧,同娘子相处之时,何须他人打扰?”许淮沅没有回头,牵着她的手更紧了些,“我有个礼物送你。”
谢晚宁心头猛地一震。
什么礼物?
送她上天堂吗?
她下意识的捏紧袖子。
她平日里对这病秧子放下了些许防备,连贴身的匕首都没带,若是一会儿他动手……
“娘子。”
许淮沅脚步一顿。
谢晚宁下意识的抬起头,“嗯?”
然后便愣在了原地。
眼前并非预料中的漆黑湖面,而是铺展到视野尽头的、一片柔光荡漾的海洋。一朵朵素白的花灯,静静地泊在水上,莲瓣舒展,剔透如最上等的羊脂玉。它们挨挨挤挤,无声地盛放,将整个镜泊湖都点亮了。暖黄的光晕自每一盏花灯里透出来,倒映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,上下交辉,宛如天上揉碎的星子,尽数倾倒在了这一泓碧水之中。幽微的暖光映着夜露,湖面浮起一层薄纱般朦胧的雾气,每一盏莲灯都像被雾气托举着,悬浮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界。
谢晚宁沉醉在这一片光影里,她伸手想去捞,然而距离太远,她的指尖只够点起点点水花。
然而水落,连涟漪都未曾远远漾开的时候,水畔那些不起眼的竹笼忽地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笼门瞬间开启,一点、两点、十点……无数细碎幽碧的光点猛地喷涌而出!
起初只是细小如豆的微芒,很快便汇聚成束,盘旋着、飞舞着升腾起来,像骤然挣脱束缚的绿色星河,轻盈地掠过低垂的柳枝,在莲灯暖黄的光晕间穿梭游弋,留下明明灭灭、蜿蜒流转的光痕。方才静止的星海,瞬间活了过来,流淌成一条条碧光闪烁的溪流,织就一张流动不息的光之罗网,将整个湖畔温柔地笼罩其中。萤翅振动的微响,细密如落雪簌簌,是这无声光幕里唯一的背景音。
“萤火虫!”
谢晚宁惊喜的欢呼。
身后,许淮沅倚靠在树边,微笑着看着她,缓缓开口。
“今夜七夕,这满湖的灯火,便是我送你的礼物。”
谢晚宁转首,目光落在那人身上。
流萤萦绕在他身侧,如同无数细小的、活着的星辰,将他簇拥在光的中央。
“我这个人,”许淮沅缓缓开口,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,“自幼体弱,心思便比旁人多绕了几个弯。习惯了谋算,习惯了权衡,习惯了在不动声色间落子布局。世人皆道我许淮沅温润守礼,是大楚世家里的清贵君子。”
他自嘲地弯了弯嘴角,“可只有我自己知道,这副皮囊下,藏着多少算计和不甘沉寂的野心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灼灼地看着她,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眼底。
“我算计过人心,算计过朝局,也算计过如何在那云城太守府里,把一个倔得像石头、却又亮得像火的姑娘,从叶景珩那龙潭虎穴里捞出来。”他声音很轻,却字字敲在谢晚宁心上。
“我也算计过,”他微微前倾,离她更近了些,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额发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,“如何让那个放了我鸽子、让我在傻等了许久的小没良心,能对我多一点点愧疚,多一点点在意。”
谢晚宁呼吸一窒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又猛地松开,狂跳起来。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,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、浓烈的情愫,脑子一片空白。
“我甚至算计过,”许淮沅突然抬手,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