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如针,刺在青石板上,溅起的水花像是一朵朵小小的白梅,开得凄艳,死得也快。
段十二走在雨里,身上却没有一滴水。
他的斗篷是黑的,黑得像夜,夜挡不住雨,但他的斗篷能。
因为他的斗篷不是普通的布,而是浸过桐油的鲨皮,水沾上就会滑落,血沾上也会滑落。
——杀人的衣服,不能沾血。
血会留下痕迹,痕迹会要人命。
段十二的脚步很轻,轻得像猫,像幽灵,像死人的叹息。
他走得不快,但每一步都像是算好的,不多不少,正好三寸七分。
三寸七分,是杀人的距离。
——刀出鞘,三寸七分,刚好刺穿咽喉。
谢三爷的府邸在城南,朱漆大门,铜狮镇宅,门口站着八个护卫,个个腰佩钢刀,目光如电。
段十二没有走正门。
他从来不走正门。
正门是给活人走的,而他——是来送死的。
死人的路,通常在后院。
后院有墙,墙高三丈,墙上插着铁蒺藜,就算是壁虎爬上去,也会被扎成筛子。
段十二抬头看了一眼,嘴角微微扬起。
墙很高,但高不过他的刀。
刀光一闪。
没有人看见刀光,因为刀光太快,快得连光都追不上。
铁蒺藜断了,断口整齐,像是被切开的豆腐。
段十二轻轻一跃,人已站在墙头。
院子里很静,静得能听见雨打芭蕉的声音。
芭蕉叶下,藏着一个人。
一个死人。
死人不会呼吸,不会动,但死人的眼睛却睁着,直勾勾地盯着段十二。
段十二看了一眼,淡淡道:“‘无影刀’赵七?你的刀呢?”
死人不说话。
死人当然不会说话。
但他的脖子上有一道伤口,伤口很细,细得像头发丝,血却流得很快,快得连雨都冲不干净。
段十二蹲下身,用手指蘸了一点血,放在鼻尖闻了闻。
血还是温的。
人刚死。
段十二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——有人比他先到。
而且,用的也是刀。
快刀。
段十二站起身,目光扫过院子。
院子里有七棵树,三座假山,一口井,井边有血迹。
血迹延伸到一间屋子,屋子的门虚掩着,里面没有灯。
段十二走了过去。
他的脚步依然很轻,但这一次,他走得很慢。
因为屋子里有杀气。
杀气很淡,淡得像雾,但段十二闻得到。
他的手按在刀柄上,刀柄很冷,冷得像冰。
门开了。
不是他推的,是风。
风从门缝里钻进去,带出一股血腥味。
血腥味很浓,浓得让人想吐。
段十二没有吐,他只是眯起了眼睛。
屋子里有光。
不是灯,是剑光。
剑光如雪,照亮了一张脸。
一张苍白的脸。
脸的主人坐在椅子上,手里握着一把剑,剑尖滴血。
他的脚下躺着三个人,三个死人。
段十二看了一眼,认出了他们。
——“铁掌”李三,“追魂鞭”王五,“断魂枪”孙九。
都是谢三爷的贴身护卫。
现在,他们都死了。
段十二的目光回到那人脸上:“你是谁?”
那人笑了,笑声很轻,轻得像羽毛落地:“你不认识我?”
段十二摇头。
那人叹了口气:“可惜,我认识你——段十二,血衣堂第一杀手。”
段十二的手握紧了刀柄:“你是来杀谢三爷的?”
那人点头:“是。”
段十二冷冷道:“谢三爷的人头,值一万两黄金。”
那人又笑了:“我知道,血衣堂的生意,我一向很清楚。”
段十二盯着他:“所以,你是来抢生意的?”
那人摇头:“不,我是来杀你的。”
段十二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刀光乍现!
刀光如电,剑光如虹。
刀剑相击,火花四溅。
段十二退了三步,那人却纹丝不动。
段十二的虎口裂了,血顺着刀柄流下。
他盯着那人,缓缓道:“好快的剑。”
那人淡淡道:“你的刀也不慢。”
段十二忽然笑了:“‘一剑穿心’柳无痕?”
那人点头:“是我。”
段十二叹了口气:“难怪谢三爷的护卫死得这么快。”
柳无痕的剑,是江湖上最快的剑。
据说,他杀人的时候,剑尖刺穿心脏,人还没感觉到痛,就已经死了。
段十二握紧了刀:“血衣堂和你有仇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