绍桢思绪混乱地想着,不知过了多久,忽然有个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:“娘娘睡着了。”
她以为可以离开,站起身便往外走。
宫人笑容古怪地轻声叫住她:“张主子,别忙,我们娘娘事先有吩咐。”
绍桢被她领进左边梢间,正中摆着一张粉油大案,上面放了一册书,并几刀宣纸,还有宝砚、笔筒等物。
宫人道:“娘娘说,张主子是太子爷从宫外带进来的,不是正经秀女,品德方面欠妥,所以请张主子在此抄写《女则》,好明理见道。”
绍桢用力握着那本《女则》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。
宫人看着她的神情,轻声细语道:“张主子若是不愿遵从,到时要抄的,恐怕就不止一遍《女则》了。”
绍桢在案前僵立良久,终究缓缓从笔筒中抽出一管新笔。
《女则》共有三十卷,抄录起来极为费事,地上日影西移,她的手臂也隐隐发酸,写一阵便要停下来揉捏放松。抄了快一个时辰,右边梢间才传来动静。
之前的那个宫人重新出现在槅扇前,瞥着她道:“张主子,娘娘传您服侍。”
走至梢间,太子妃果然已经起身,坐在榻上喝一盏参茶,用帕子点了点唇角,淡淡道:“抄得如何?”
绍桢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:“还有五卷。”
太子妃似笑非笑地赞:“张侧妃果然是女中进士,抄书都这么快,看来也是读破万卷书的。既然如此,日后便常为我抄写吧。”
绍桢不做声,太子妃也不以为忤,正逢一个宫人端着铜盆进屋,太子妃不假思索道:“红云,将铜盆给侧妃捧着,你来侍候我更衣。”
那叫红云的宫人轻轻哎了一声,端着铜盆沿递给绍桢。
绍桢何时做过这种端盆递水的活?盛着热水的铜盆递过来,手指刚察觉到热度,却已经来不及了,宫人将滚烫的盆底径直往她手掌上一放。
绍桢霎时惨叫一声,控制不住地抽回手,铜盆瞬间侧翻,哐当一声掉在地上,热水四溅,不仅打湿了她的衣裳,还将手背烫出几个燎泡。
宫人抱怨地叫了起来:“张主子!您怎么不端好呢!”
太子妃皱起眉,很是厌弃道: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!下去!”
绍桢摸着手上的烫伤,一点也不想纠结她骂的是自己还是叫红云的宫人,转身便走了。
后头没有响起制止声。
可能近身服侍的都是心腹才如此狂妄,她出了屋子,院中服侍的宫人们见她一身水迹地出来,纷纷面露惊诧之色。
她进正殿梢间入席时,孙嬷嬷和两个宫女被留在了端敬殿前头的倒座中,绍桢稍微想了一下怎么叫她们出来,转眼便看见她们站在廊角处同人轻声说话。
香杏眼尖看见她,忙提醒二人,下廊走了过来。
绍桢一句话也不想多说:“我们回去。”
端敬殿的宫门外只停着一顶轿子,两个小宦官抬头瞄了一眼,又飞快地低下头,脑袋都快垂到胸前。
绍桢心情糟糕透顶,踩着脚凳上轿,胡乱想了些事情,察觉到轿子停下来时还有些意外。比来时还快。
下轿已是在奉宸宫后殿,另两个嬷嬷在轿外迎接,一看都有些傻眼:“这……”
外头衣裳被打湿,水迹已经渗了进来,身上有些冷,绍桢往东次间的卧房走,一面拆扣子,一面叫她们给自己再拿件换的。
王嬷嬷忙答应,知情识趣地装作没有看见,去北墙下开衣柜选了件万字绫掐边白绢薄袄、银红色绣缠枝杏榴花倭缎斜襟褙子,服侍着她换上。
手上的燎泡渐疼,绍桢问几个嬷嬷:“上头赏赐的单子里,可有什么药材?”
见几个嬷嬷为难的神色,她也知道自己是问了傻话。
好端端的怎么会赏人药材,这不是咒人生病吗?若是这“身孕”过了明路也还有名头,可是太医院没派人来安胎,无论大家心里知不知道,嘴上是不会提起来的。
李嬷嬷小心翼翼地询问:“贵人哪里伤着了?我房里倒是存了几罐药,不知道对不对症。”
宫人们怕生病,私底下都会托门路储存药材的。绍桢没有遮掩,直接给她们看了自己的伤口:“被热水溅到了,嬷嬷可有治的?”
李嬷嬷同另两人对视一眼,笑容自然道:“原来是水泡,我那里正好有。拿才出胎胞的没毛小耗子熬的油,一擦就灵。”
绍桢也笑了笑:“那就劳烦嬷嬷。”
李嬷嬷便出门回下房取膏药。
绍桢走去镜台前,孙嬷嬷会意过来为她拆首饰,头发也松下来梳了个家常小髻。
王嬷嬷笑着试探:“贵人可要看看主子们赏赐的单子?下晌其他两宫的贵人们还送了贺礼过来。”
绍桢摇摇头:“我歇一会儿再说。你们也可以去外头逛逛,不必在屋里守着。”
王嬷嬷答应着,将床上被褥铺好,服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