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人眼中冒着汹汹火光,看一眼比她脸色还难看的长子,又看向好整以暇拄着下巴在看戏的赵灵姝。
她想找个软柿子捏,可长子此刻正在暴怒的边缘徘徊,赵灵姝更是龇着牙,眼冒凶光看着她。
老夫人毫不怀疑,若她真敢指着赵灵姝的鼻子骂,赵灵姝能直接给她这老脸几个耳光。
这个大丫头,心狠得很,她就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,根本不记你一点恩。
她不仅敢打她,她还会告御状,更甚者,若今天的事情处理的不和她心意,她还有可能将这册子复印出千份万份来,满京城的百姓都送个遍,给他们增加点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心中转过这个念头,再看向赵灵姝此时老神在在的模样,老夫人突然心冷齿寒。
她没把握劝服赵灵姝,就是一向被她拿捏在掌中的长子,涉及到他的利益,她也没有一点把握说服他。
老夫人这才发现,这次就是个死局。
不管她相不相信,不管她愿不愿意,这次好像只有顺着那两人的心意走,不然,别说她这几十年的名声了,就连她的老二,说不定就连她的娘家洛府,都要被京城的权贵们看足笑话。
老夫人眼中的光突然就消失了。
她浑身脱力,一屁股委顿在地,眼睛一闭就想晕过去。
但在下一秒,赵灵姝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她自在的看着手里的银针。
那银针巴掌长,在满室的烛光映照下,放射出森寒的光芒。
赵灵姝的声音也幽幽的,像是从地府里传出来似的。
她说,“我给你们说句实话,上次告诉你们,张御医说我针灸学的好,其实都是我说来骗你们的。实际上,张御医暗示我没学医的天分,以后也不建议我拿针。但我这么聪明伶俐,怎么会在针灸上失手?祖母,你是我亲祖母,你应该愿意给我个试验的机会吧?”
老夫人静默片刻,不用任何人搀扶,她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,重新坐回了软榻上。
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,可只是这一瞬间,老夫人却像是苍老了好几岁。
她脸上的褶皱更深了,眼皮像一层盖帘似的,从眼睛上方耷拉下来;她头上的头发没了光泽,干涩杂乱的像是一堆稻草;就连她的脊背,都似在一瞬间变得佝偻。
她像是一瞬间,从一花甲之年的老人,快进到了耄耋之年,凭白老了二十岁。
一股垂垂老矣的气息从老夫人身上散发出来,她身上都是颓唐。
“老大。”老夫人沉沉的开口,声音中却带着若有似无的轻颤,“这件事情,你到底想怎么解决?”
也就在老夫人开口的当下,门口又传来新的动静。
众人的视线全都往门口看去,就见刘嬷嬷殷勤的掀开了门帘,常慧心从容的从门外走了进来。
看见了从容坦荡的常慧心,老夫人身上行将就木的气息一扫而空,她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,头颈一下抬了起来,连腰背都挺直了。
刚才被她掩饰起来的凶光,此时全都朝着常慧心发射过去。若是那眼神能化作实质,常慧心早就被她凌迟了。
常慧心看了一眼屋内,朝赵灵姝走去,“娘没有来晚吧?”
赵灵姝起身给她娘让座,“没晚,娘来的正好,好戏这才刚开场。”
赵灵姝还想问她娘,不是让她在梧桐苑休息么,她怎么就跑过来了?这点小事儿哪里用得着她娘出马,她自己就搞定了。
若不是想给赵伯耕找点晦气,顺便挑拨离间他们的母子、兄弟关系,其实赵伯耕她都用不到。
但事实证明,男人在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时,总是会变得更加敏感易怒。
就如他爹。
在他潜意识中,她娘的财产都是他的!即便不是他的,那肯定也是他们的儿子的。总归,都落不到赵灵姝头上,更轮不到二房、四房以及无关紧要的人来花用。
说这些就说远了,只说赵灵姝正想开口让她娘坐着看好戏。常慧心已经开口对屋内仅有的下人桑姑姑说,“再加一把凳子。”
这屋内地方小,凳子也少,今天到场的人又多,直接把凳子给占完了。
桑姑姑赶紧干活去了,其余几人看见常慧心在老夫人屋里还指使起下人来了,顿时面上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。
这就像是一个信号,一个常慧心立起来,要给自己找回公道的信号。
老夫人等人如临大敌。
常慧心在桑姑姑搬来的凳子上坐下,紧挨着她女儿,顺便往屋内扫视一眼,“怎么都不说话?”
老夫人闭起了眼,险些咬碎了后槽牙。
这个大儿媳她真是看走眼了。
原以为她就是个懦弱好欺的,被人骑在头上拉屎也不敢吭声。却原来她长了满肚子的牙,趁你不备就要将你一口吞下去。
这个儿媳妇,她才是府里心计最深沉的人。
众人都不开口,常慧心又开口了,她看着地上粉碎的纸张,慢悠悠的说,“我的意思,是你们这些年从我这里借了多少东西,就还给我多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