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博川洪亮的嗓门震得旁边的沈峰耳朵生疼,还带着一股“打了胜仗”的扬眉吐气,对着他低声说道:“怎么样?关键时刻,没有山子坐镇,咱老唐一样能把事办妥喽!”
章明远则是扯动嘴角,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声音干涩,“谢谢唐书记,谢谢沈县长,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他的目光有些飘忽,看着窗户外发呆。
沈峰没有接唐博川的话茬,目光锐利地落在章明远身上,心头却是一沉。
人,是回来了。
可是,章明远的魂却是丢了。
眼前的章明远,与面试时那个眼神锐利、侃侃而谈、对新城规划充满激情与构想的专业人才,判若两人。
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,眼神里少了那份锐意进取的光彩,只剩下疲惫、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沈峰读懂了章明远眼神中的含义。
有被迫屈从的憋屈,有对更高平台的留恋,或许还有一丝对谷山未来的迷茫。
章明远的魂,似乎还丢在市建设局那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。
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,其他被录取的干部也陆陆续续前来报到。
沈峰作为整顿领导小组的核心成员,当仁不让地责任起来接待和安置工作。
他很快发现,章明远的情况并非孤例。
那几位同样被市里重量级单位“撩拨”过、甚至私下接触并许以重诺的干部,状态都隐隐透着一股不对劲。
李仕山交代过,这批招录的干部不要急着安排上岗,先要集中起来安排到党校进行培训。
这是为了预防他们被本地的干部同化,提前打打预防针。
沈峰发现很多人上课的时候,明显神游天外,食堂吃饭时,他们的眼神常常飘向窗外,带着心不在焉地疏离。
明显能感觉到在这些人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、压抑的躁动。
沈峰心里暗叹一声:“赵孝荣……好阴狠的一招啊!”
这些干部当初选择谷山,是被李仕山描绘的“再造山河”蓝图和“不拘一格降人才”的魄力所点燃。
这些人是想在这片相对贫瘠的土地上,凭借真本事干出一番事业,证明自己的价值。
然而,人终究都有私心。
市级平台意味着什么?
大家都很清楚。
那是更优渥的待遇、更广阔的人脉、更丰富的资源、更靠近权力中枢的位置!
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、正常人难以抗拒的诱惑!
暮色四合,沈峰独自坐在办公室里,没有开灯。
窗外,谷山县城零星的灯火渐次亮起,映照着这座山城的寂静与落后。
沈峰的眼神沉静如水,深不见底,思绪却在翻腾。
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食指,在面前那张磨得光滑的桌面上,缓慢而有力地敲击着。
笃…笃…笃…
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这种压抑的节奏感,每一次敲击,都仿佛不是落在桌面上,而是敲在他自己沉重的心坎上。
赵孝荣玩的这手,实在是太精妙了。
他利用市长的影响力,让下面的局委打的是“工作需要”的旗号,钻的是组织程序在紧急情况下的模糊地带。
这一手,挑拨人心,制造裂痕,让谷山这边好不容易招募的人才,出现了难以弥合的缝隙。
它像一根无形的刺,扎在谷山与这些干部之间。
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!
该如何破局呢,沈峰没有思路。
这就是阳谋厉害之处。
就是利用了人性、时势和资源的结构性优势,使得对手在明知是计的情况下也无法有效应对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只有窗外远处零星的灯火透进来些许微光,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。
寂静,死一般的寂静,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,只剩下那一下下敲击桌面的沉闷回响,以及沈峰自己几乎微不可闻、带着沉重思绪的呼吸。
良久。
那规律得令人心头发紧的敲击声,随着“啪嗒”一声开关的轻响和骤然亮起的刺眼白光,戛然而止。
沈峰的手指还悬在半空,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瞬间眯起。
模糊的视线里,办公室门口逆光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,一高一矮,轮廓分明。
“哟,峰子!大晚上不回家,猫在黑灯瞎火的办公室里搞什么东东呢。”一个带着戏谑的洪亮嗓门响起。
紧接着,另一个略显清朗、带着点调侃的声音立刻接上,“嘿嘿,我猜啊……峰子八成是在偷偷看片儿,怕被纪委抓现行!”
“哦?”另一个人的声音立刻拔高,充满了促狭,“那得问清楚,是欧美的……还是东瀛的?”
沈峰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。
这不着四六、一唱一和搞得和说相声似的,除了李仕山和唐博川这对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