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,燕王朱棣在杭州府翻云覆雨,将包括浙江布政使陈立在内的诸多高官,以及靠着纺织丝绸赚的盆满破满的富绅豪商们一网打尽的消息,便在南京城中不胫而走。
夜幕降临,秦淮河畔虽是依旧灯红酒绿,丝毫没有因为数百里外的\巨变\而受到半点影响,但在看不见的角落,却藏着诸多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暗流涌动。
有人对此如临大敌,毫不在意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珍馐美味,执意将自己关在书房中,力求在第一时间斩断与杭州府的一切联系,以免引火烧身;有人对此义愤填膺,认为燕王朱棣手段过于\狠辣\;但也有人喜笑颜开,游走在街头巷尾,呼朋唤友,似是在秘密酝酿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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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阳完全落山,秦淮河畔行人如织,亭台楼榭鳞次栉比,虽然已是初秋九月,但树梢上枯黄的落叶丝毫没有影响到城中的繁华与富庶。
宽敞的街道上,一名身穿皂衣的中年汉子混迹于人群之中,其样貌虽是平凡,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,但其眼眸深处偶然闪过的凶狠眼神,以及孔武有力的身材却是与擦肩而过的百姓们显得格格不入。
似是心存忌惮,这汉子每走几步,便忍不住回头观望,生怕招惹到那些传闻中\无孔不入\的锦衣卫。
如若不是教中的那些\信徒们\强烈要求,他是说什么也不会不远千里的长途跋涉,从那甘肃老家,跑到这天子脚下。
毕竟他的身份实在是过于\敏感\了些。
因为与生俱来的谨慎,哪怕明知晓这南京城中没有人见过自己的真面目,但这汉子仍是在街道上徘徊许久,方才装作无意间,迈入了一间招牌略有些特殊的坊市之中。
行至二楼,在仔细核查过房间外所悬挂的布匹之后,这汉子方才轻轻叩响了因为年久失修,导致木漆早已褪色脱落的木门。
吱呀。
几个呼吸过后,木门被人由内而外的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,同时还有一道微不可闻的喃喃声随之响起:\杀尽不平?\
这口号在数十年前,天下大乱的时候可是人尽皆知,但自从那朱重八坐稳了江山之后,便成为了让人闻之色变的\禁忌\,少有人敢将其宣之于口。
闻听此话,中年汉子脸上的警惕之色瞬间消散,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傲然,并不自觉挺直了胸膛,大步迈入其中,昂首回应道:\无生老母。\
不算宽敞的房间内,此刻密密麻麻挤满了约莫二十余名汉子,虽然彼此年纪各不相同,但望向中年汉子的眼神却十分火热,并在木门被关闭之后,异口同声的呼喝道:\吾等拜见护法!\
提心吊胆多时,他们终是见到了这位在教中神龙不见首尾的\护法\。
\诸位免礼。\
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,这中年汉子便是自顾自的朝着房间中专门为他设置的\主位\而去,嘴角勾勒着嘲弄的笑容。
天子脚下又如何,锦衣卫又如何,还不是难抵他们教中大义,发展信徒千千万?
\护法远道而来,实在辛苦!\
待到中年汉子落座完毕,房间中便是响起了热切的呼喊声,众人的神情也变得狂热且狰狞。
眼前的\护法\,可是在教中地位仅次于\教主\的二号人物,如今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们眼前,实在是他们此生修来的福分!
\免了。\
\诸位可有要事?\随意的摆了摆手之后,这汉子便将炯炯有神的眸子在场中众人的脸颊上逐一掠过,并波澜不惊的询问道,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等受人\追捧\的场面。
他本姓王,因为幼年儿时家贫,一直未能拥有个像样的名字,直至成年之后,恰逢元末天下大乱,他便学着戏本话剧中的那些枭雄,为自己起了一个诨名,唤作\金刚奴\。
在昔年天下大乱的时候,作为芸芸众生中,不甘于寂寞的一员,他果断投身\红巾军\,在军中摸爬滚打了几年,后重新回到甘肃老家。
因为不通文墨,难以找到赖以为生的差事,且生性豪爽,喜好结交朋友的缘故,他当兵时攒下来的那点银钱很快便被挥霍一空。
恰逢此事,他接触到了在\红巾军\当兵时听说过的\白莲教\,并靠着一身军中本事,以及豪爽沉稳的性子,迅速在\白莲教\站稳脚跟,并逐渐到\白莲教\的核心人物。
也就是在那个时候,他方才有些惊恐的意识到,这\白莲教\虽然遍布天下,吸纳信徒千千万,就连那些高官勋贵,富绅豪商们也对其深信不疑,但高高在上的\教主\却是他的同乡田九成。
仗着教中信徒们的\孝敬\,他早已在家乡购置了大量的田产地契,过起了醉生梦死的生活。
这一次之所以乔装打扮,冒险从甘肃老家来到这南京城中,也是为了安抚教中新收纳的一些身份显赫的\信徒\,为其表现教中的\神迹\。
回想起自己昔日从军中那些袍泽手中学会的\戏法\,王金刚奴便忍不住露出了些许讥笑,全然没有察觉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