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要做的事情不是请客吃饭,不是做文章,不是绘画绣花,不能那样雅致,那样从容不迫,那样文质彬彬。
誓言走上正理的人,亦不能随意背离。
正事敲定,两个人的视线交汇,房间一下子安静了。
像往常那样,他们会试试手,相互切磋,再由程舟指点纪云袖拳法,可他胳膊还没好利索呢。
程舟想了想,问道:“今天是什么日子了。”
纪云袖看了眼窗台,那里有本日历,昨天那页还没撕下:“大概八月十四。”
“八月十四。”程舟重复了一遍,站直了身子:“等过了中秋,我再给姐姐补份新款月饼,抹茶口的。”
“这能吃?”
“肯定的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程舟本打算悄悄来去,不带走一片云彩。
但另一个人正好也来到形意门造访,令他改变了主意。
来人长相英俊挺拔,眉宇间透出凛然正气,一身浅白长衫,领口紧束,袖口微宽,以便于施展拳脚。
宝芝林,黄飞鸿,医武双绝,侠名极盛,乃是南方武林数一数二的二练大拳师。
他已在武术中的练气一途进入大成境界,深谙呼吸转化之间的奥妙,仅凭人的吐息就能辨识身份。
从走廊经过的时候,黄飞鸿就留意到房中有异,程舟也有所察觉,特地陪同纪云袖出门与他打个照面。
“黄师傅今日那么早登门,是来要找掌门师兄?”
“白莲教扰乱民生,黄某此来是想约上震鳞兄,今晚到朝天观走上一趟,与九宫真人好好谈谈。”
白莲教徒多怀有朴素的民族感情,但教内高层往往借机敛财,且掀起骚乱后,许多民众也被波及影响。
黄飞鸿口中的震鳞兄,就是大名鼎鼎的“龙拳”,现任精武联会会长,功夫极高,在武术界极具威名,旁人一直好奇,他与黄飞鸿之间孰高孰低,谁才是南方武林第一人。
黄飞鸿与纪云袖略寒暄两句,也没管程舟为什么会出现在内室,就很自然地问起他眉间那抹泛青刀痕。
“程大夫这是受了伤?”
程舟神态自若,道:“昨夜外出诊病,遇上些波折,有点费手脚。”
黄飞鸿眉头一皱,劝道:“程大夫的精湛医术,黄某是晓得的,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,病人身子骨太虚弱,总下虎狼之药,以毒攻毒,大破大立实在太冒险了。”
对于这个问题,程舟以一种相当郑重的态度作答:“不破不立,去得尽了,回头进补才方便,否则的话,内神彻底联通外鬼,这幅往日健朗的残躯,辛苦积攒的万贯家财,便会化作尸居余气,彻底没有反抗能力。”
两人既是在交流行医理念,也是在对某位白姓患者的病情各抒己见,更是在谈论国是。
放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,或许会觉得黄师傅管得太宽,多少有点“爹味”。
其实不然,两家算得上世交,程舟的师父杨道人便是初代铁马骝,与黄飞鸿的父亲黄麒英有着过命交情,曾带着年纪尚小的黄师傅,三人联手击败南少林一代宗师,邪僧衍空和尚。
程舟在省城开设医馆,名字沿用了上一辈人的“百草堂”,等到铁马骝踪迹再现,黄飞鸿就清楚他的身份。
对于这位世交的“疯狂”行径,他一向是不敢苟同的,人生乱世之中,看不惯的东西太多,能做的事情太少,只能尽量洁身自好。
若真要开杀,沿街找上门,把入眼的恶行恶事恶人,不分大小,通通杀尽,那得砍折多少把刀?除非翻天覆地,再造乾坤,否则怎能长久?
但革故鼎新,又怎是一件易事呢,且这样的压力,真是他一人担得下的吗?
飞蛾扑火者,必为焰光吞噬。
黄飞鸿正视眼前之人,声音严肃:“程大夫,过刚易折,慧极必伤”
程舟打断道:“时不我待,敢不畏乎?黄沙西飞滚滚,大江东去涛涛,中国在变,西洋在变,即便是看似永恒的日月星辰,同样也在发生细微变化。”
三人在走廊拐角驻足,沉默持续许久,外头旭日东升,霞光万丈,染得天地一片火红。
“程兄的想法我能理解,等到大家都要变的时候,黄某再变吧。”
话虽如此,黄飞鸿还是从衣袖里掏出一盒蜡封药丸,“家父最近购了台蒸汽机,研磨药材很是方便,从古方中研究出不少新药,其中就有一味,对蛇毒之类颇具奇效。”
“所以你们就应该是侠者啊”
程舟脸带微笑,称谢接过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说到这个“们”字的时候,谢震鳞正好从中走出来:“咦,大家怎么”
似乎程舟比练气大成的他,还要更早发现对方。
黄、谢两人都是典型的老派侠客,固然有为国为民的情操,但生在大清,长在大清,打心底就不会考虑某些念头,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