怨海核心的虚空之中。
靠墙的伊莱恩缓缓睁开双眼。
那面巨墙依然矗立。
她赤足踏在虚无之上,每一步落下,绯色火焰便在她足尖绽放,化作巨大的涟漪向远方荡漾。
方白的残骸就在不远处,上面依旧有幽幽的蓝色荧火在轻缓的跳跃。
高墙上,巨袍人影沉默注视着这只不死的蝴蝶扑向宿命的烛火。
“我是不会死的。”
“我是被死亡拒绝的人。”
某一刻。
她的骨骼突然发破碎的脆响。
皮肤如褪色的画卷般剥落。
内脏化作纷飞的血蝶。
绯焰轻颤,新的身躯已在灰烬中重生,连裙摆的褶皱都与先前分毫不差。
“死亡...”
她一步步往前,长发被虚无吞噬,眼球在眼眶中爆裂成血雾。
火焰温柔地舔舐着她的伤口,将破碎的躯体重新纺织。
“...并非是我的终点。”
万千恨意化作利刃自她体内穿刺而出。
整个身体都化作了纷飞的血雨。
火焰如织娘般将落红重新缝制成人形。
“痛苦才是。”
巨墙忽然震颤,一道阴影如天罚般垂落,一根手指,自无尽高处缓缓压下。
伊莱恩的身体在触及那指尖的刹那,便如沙画般崩散。
血肉、骨骼、发丝,皆化作细碎的光尘,在虚空中飘零。
绯色的火焰再度燃起,却比先前黯淡了几分,火羽摇曳,仿佛随时会被虚无的微风掐灭。
万千嘈杂的声音骤然炸响,像是亿万亡魂的呓语。
“并非不死...代价是什么?”
虚空震荡,巨墙上的红袍骤然翻飞,如一片血染的天幕在混沌中舒展。
“我看错了...”那声音轰鸣,带着苍凉,“是你唤醒我的吗?...他是同类。”
红袍的阴影笼罩而下,伊莱恩的身影在火焰中重塑,却仍被那浩瀚的威压逼得不断颤抖。
“...你,又是什么?”
最后一句落下时,整片虚空都为之战栗。
红袍翻涌,如血海倾覆。
伊莱恩跪坐在虚空之中,绯色的火焰在她周身静静流淌,如同哀伤的绸缎。
她伸出手,指尖轻触那些碎骨。
方白的残骸,苍白、冰冷。
她将它们拢入怀中,白骨硌在胸口,却感觉不到痛。
只有火焰在跳动,温柔地舔舐着那些断裂的痕迹,仿佛在替她呜咽。
“代价是什么...我也不知道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。
纤白的手指托起那尚且完好的颅骨。
她俯身,唇瓣轻触那冰冷的额骨。
生与死的界限被洞穿。
绯色火焰自她唇间流淌而出,如同泣血的红绸缠绕上支离破碎的骨骼。
光晕荡漾,每一道裂痕都被火焰填满,每一处残缺都被重新勾勒。
骷髅空洞的眼窝里,渐渐亮起两簇不灭的星火。
“神谕残响·第七则——死亡已死。”
她低语,唇间溢出的字句化作细碎的火星,飘散在虚空里。
这是她的第三个秘密,也是唯一的秘密。
死亡的低语,从不可诉生者之耳。
她立于生与死的罅隙,既是神谕的聆听者,也是死亡的侍者。
当诸神沉寂、信仰凋零,唯有她的双耳仍能捕捉那来自永恒彼岸的残响。
那是至高神明,在这腐朽尘世中,最后的箴言。
绯焰在她眸中燃烧,映照着亘古的真理。
凡人所畏惧的终结,仅是她衣袂掠过的残影。
火焰忽然静止了一瞬。
接着,像是在回应她的呼唤,那些苍白的碎骨开始震颤。
一点一点,绯色的光渗入骨隙,如血脉般蜿蜒生长。
新的肌理在火焰中编织,肌肤如初雪般莹白,发丝如夜色流淌。
方白的轮廓在光中浮现,从指尖到眉骨,每一寸都被绯焰温柔地重塑。
最后,是他的眼睛。
睫毛轻颤,缓缓睁开时,眸底映着伊莱恩的脸,和那簇永不熄灭的绯焰。
他望着她。
她也看向他。
“...你醒了?”
她的声音很轻。
火焰渐熄,虚空归于永恒的岑寂。
方白缓缓舒展身躯,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。
“我好像...睡着了?”
话语间带着大梦初醒的恍惚。
他低头。
两道深邃的黑影正缠绕在足边,如墨色绸缎般流动。
它们雀跃、欢腾,跳着诡谲而古老的舞蹈。
划出庆祝新生的轨迹。
阴影深处传来细碎的呢喃,像是万灵的低语,
又似命运之轮重新开始转动的声响。
“人类的神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