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星落看着他,突然笑了起来。
窗外落着无尽秋雨。
萧索的寒意钻进窗隙,少女的笑声低低的,像是恶鬼的絮语。
闻青松头皮发麻,却仍旧勉力端着父亲的架子,喝问道:“你笑什么?!”
闻星落歪头,“我还以为,父亲很爱姐姐,没想到,父亲似乎要更爱自己的仕途前程一些。我始终认为,爱是从血肉和光阴里挣扎生长出来的,是退让,是成全,是牺牲。很显然,父亲其实并不具备爱人的能力。既然你根本就没有爱,那你又谈何爱我?”
雨夜静寂。
房中少女理智的不像话。
前世,闻青松只在她对付外人时见过这种表情。
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,却发现自己竟然根本反驳不了她。
他气急败坏,转移话题,“你今夜来找我,到底想干什么?!”
“父亲,我是来取你性命的呀。”
少女的语气温柔至极,却令闻青松浑身发寒犹如置身冰窖。
他像是强弩之末,却犹自撑着最后一点气势,怒道:“我是你爹!”
闻星落瞥了一眼黑沉沉的窗外。
树影在秋雨里婆娑摇曳,像极了人头攒动。
她扶了扶髻边的金簪,眼瞳里划过一抹异色。
她倏然起身。
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令闻青松吓了一跳,和前世相似的濒死的恐惧再次袭来,似无形的枷锁扼住了他的咽喉。
他紧紧盯着闻星落,恐惧地吞咽口水,炸坏的半边身体止不住痉挛。
他这副模样,令闻星落忍不住弯唇。
原来幼时在她心里高不可攀的男人,其实和一条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狗也没什么区别。
不,他甚至远不及一条狗来得可爱。
“闻星落!”闻青松生怕她真的动手,嗓子如陈旧的破窗般发出喑哑破碎的嗬嗬声,“你我父女一场,血浓于水,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关系!只要你放过我,我可以告诉你,你母亲最深的秘密!”
他和卫姒同床共枕多年。
最初的那些年,卫姒常常从睡梦中惊醒。
那时,她曾在梦中喊过好几个了不得的名字。
联想起她的仪态教养,闻青松再如何蠢钝也能隐约猜出她的身份。
见闻星落安静地看着他,闻青松不禁咧开嘴,“你心动了,你很想知道,是不是?听月引说,你现在和卫姒关系很好,怎么,你们如此母女情深,她却不曾告诉过你,她是怎样的出身吗?”
“父亲,”闻星落轻声细语,像是宽忍温和的上位者,“您都一把年纪了,还玩离间的把戏,您就不嫌幼稚吗?秘密之所以是秘密,是因为有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理由。母亲若想把她的秘密告诉我,我听着便是。她若不想说,我也绝不会百般打听。我认为,这是对一个人最起码的尊重。”
闻青松瞪大眼睛,没料到会听到这番作答。
拿捏不住小女儿,恐惧再次袭来,他忍不住抖如筛糠。
“瞧您怕的,”闻星落轻哂,“仿佛我要杀了你似的。”
“难……难道不是吗?”
“您是得死,但不能由我亲自动手。”闻星落重又戴上兜帽,再度瞥了眼黑沉沉的雨幕,“我是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。”
今夜的一切都太顺利了。
从找到闻青松到进入他的寝屋,都顺利的令她感到意外。
第一次瞥向窗外的雨幕时,她突然想,她搅合了穆知秋的及笄礼,破坏了穆家联姻的计划,穆家真的会按兵不动放过她吗?
换位思考,如果她是穆知秋,在提前知晓她要对闻青松动手的情况下,她绝对会守株待兔,只等着她对闻青松动手后当场捉住她,给她冠上一个弑父的罪名。
比起喜欢继兄这种事,当然是弑父之罪要来的更狠。
在以孝治天下的大周,纵然是谢观澜,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包庇她。
闻星落踏出门槛,没回下榻的院子,反而叩响了闻月引的屋门。
闻月引打开门,惊诧,“你来干什么?”
闻星落关切道:“姐姐,我是来救你的呀。”
“救我?”闻月引无法理解。
闻星落在她屋里坐了,“虽然这一年来,我经常和哥哥姐姐作对,但在我心里,你们依旧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闻月引盯着她,总觉得她包藏祸心。
“父亲如今的惨状,想必姐姐已经亲眼看过了。”闻星落轻轻叹息一声,“残废到连下地走路都不行,姐姐真的觉得,他还能当上太守府主簿吗?”
闻月引沉默。
尽管不想承认,可她确实没办法说服自己,这个样子的父亲依旧能像上一世那般位高权重呼风呼雨。
“姐姐就不奇怪吗?父亲和穆太守并无交集,可穆太守却莫名其妙出面保下了他。是看中他在政治上的潜力?但父亲这副样子,仕途前程显然已经到了头,根本毫无潜力可言。我没猜错的话,父亲应当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