显然,智柳请客是照顾了他的喜好,因为他听说智柳最爱的其实是燕京本地的菊花白。
只是让吴楚之眼睛微微一眯的是,一瓶是今年的新酒,另一瓶是82年的五粮液。
他出生那年的!
特么的,怎么不来一瓶82年的雪碧?!
吴楚之深吸一口气,双手按在自己膝盖上,微微一躬。
“老爷子有心了!”
“哈哈哈,题中之义罢了。”
智柳轻敲了一下酒杯,发出清脆的声响,似是随口一问,
“吴楚之,你这身中山装,倒是别有一番风味。”
侍者从一边走出,拿起酒盅给两人斟酒。
吴楚之轻抬眼皮,微笑着回应:“老先生过奖了,这身衣服,不过是顺应场合罢了。”
智柳轻笑一声,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:“顺应场合?还是,特意为之?”
吴楚之不为所动,稳稳端坐,微微挑眉,不卑不亢地回应,
“老先生,无论是顺应场合还是特意为之,在您眼中,真的有区别吗?”
智柳觉得自己应该恼怒的,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。
侍者将酒杯斟满,他举起了杯子,“我们喝一杯。”
一边在心里骂着老贼抠门,吴楚之一边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
端着杯子的智柳,目光紧紧锁定着吴楚之的每一个动作,眼神中透着几分好奇和探究。
他轻挑眉梢,语气透着几分调侃:“少年郎这么痛快,就不怕我下毒?”
吴楚之明白,智柳这话,不是无的放矢的。
只能说,世纪交替之际的国情,是后世想象不到的。
那时的一些高端商战,其实更为简单粗暴。
也浇发财树,但世纪初是用人浇,也破坏车子,但世纪初是泥头车伺候。
94年火腿肠大王被杀在办公室,凶器是车间流水台的剔骨刀; 99年西蜀某富豪被炸死在自己家里; 2000年东瓯老板的奔驰车在国道被砂石车碾成铁皮……
诸如下毒、传艾、定点爆破作业、刀客、狙杀……
周祖豹、李海仓、葛君明、陈汉烈、李元胜、王永均……
他们用生命作为代价,让华国企业家明白了商战的残酷。
面对智柳的问题,吴楚之玩味地笑了笑:“老爷子,下毒?您敢吗?”
说完,他将酒杯轻放在桌上,目光灼灼地盯着智柳手里的杯子。
智柳哑然失笑,将杯中酒也是一饮而尽,随后同样把杯子放在桌上,轻笑了一声,
“不是不敢,而是没必要。”
吴楚之不待侍者动手,主动拿起酒盅,将两人的杯子满上,做足了晚辈的礼仪,但嘴里却没好话,
“恐怕不是没必要,而是无利可图吧。
您老一个国企职业经理人,马上就要退休了,踩红线,对您来说可不划算。”
智柳被这话气得够呛。
但他不愿在小辈面前失了风度,只是云淡风轻地又举起了杯子,一饮而尽,然后说,
“没什么红线不红线的,只是跟你斗,犯不上的。”
吴楚之见状,陪着喝了一杯,放下杯子后笑了笑,“看来老爷子您是觉得胜券在握了。”
智柳示意他把酒斟满,淡淡地说:“倒也不是,优势在我,但也不敢说必胜。”
刚开始听见熟悉的那四个字,吴楚之还有点想笑。
不过智柳的话说完后,他又有点笑不出来了。
这老贼确实谨慎。
看着面前五钱的杯子,又乜了乜智柳面不改色的模样,吴楚之感慨了一句,“老爷子好酒量。”
两杯酒加起来不过一两,但这种喝法,让他有点儿肝颤。
他早听说智柳酒量堪称海量,今天一见,饶是自己酒量也不错,也不免有点担心今晚会被智柳给放倒。
面对智柳举起的第三杯,吴楚之开始装起没看见,只是双手扶着自己的膝头,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桌面的花生米。
神经病喝法,神经病喝去!
今天80后就要整顿酒场!
端着酒杯的智柳等了几秒后,脸上露出了笑意,放下酒杯说道,
“少年郎,很沉得住气嘛。”
吴楚之这才抬起头来,人畜无害地笑着:“不是,是我真饿了。
老爷子,我还小,还在长身体呢,一碟花生米就把我打发了?”
说罢,他又乜了一眼眼前的那碟花生米,一脸戏谑的模样。
这话让智柳有些绷不住笑,手指点了点他,无奈地说,“你这小子……”
他举起手拍了拍,屏风后面走出一群古装侍者,开始布置席面。
而旁边的片鸭师也在当着他们的面快速的片着烤鸭。
刀刃切入鸭胸时发出酥皮碎裂的轻响,油脂顺着麦芽糖色的脆皮纹理渗出,滴落瓷盘叮咚如雨。
片鸭师手腕稳如机械轴承,厚薄均等的鸭肉在砧板上铺成扇形,每一片都在灯光下透出诱人的琥珀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