禾衣以为他又要发疯,或是阴阳怪气说话,就像他那一日发脾气将桌上的东西都甩在地上一般,她做好了这样的准备。
可赵霁云只是冷冷看着她,好半晌后,才是开口,那声音低柔似轻喃:“哪怕要你喝给花娘喝的寒凉药物?”
他在花娘两个字上说得很重。
禾衣抿了抿唇,此时心情敏感,竟是听懂了他的意思,赵霁云是在问她,哪怕是像个妓女一样喝那种汤药也不想要他的孩子吗?
她白着脸色,唇上也无一丝血色,她看着他,声音很轻,也很坚定:“嗯。”
只说这一个字,便耗费了她所有自尊心,她再说不出别的,或许在赵霁云眼里,她本就是这样下、贱的人,对,他曾经就这样说过她。
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委屈,鼻子也有些酸涩,她不明白,她成了亲对自己的丈夫好,何错之有呢?她娘对她爹也很好,她周围的妇人们都是这般的。
赵霁云点了点头,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眼睛,俊美的脸上是再柔和不过的神色,“你要喝,喝就是,横竖我有什么身份能阻止你呢。”
禾衣松了口气,只是心里却没有好受多少。
铜书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,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药。
禾衣的目光自然地朝着铜书手里的药看过去,或许是因为刚才赵霁云的几连声的问让她恍惚了一下,仿佛此时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,而她马上就要扼杀掉这个孩子一般。
没有女郎能坦然面对这样的事情,至少她不能。
“娘子,汤药熬煮完了。”铜书有些紧张,走到床边了,便如此说道,她没有说这汤药是谁开的,也没有说怎抓药这般快,她还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赵霁云。
禾衣便默认是赵霁云早就准备好了,方才那一番对话许是为了再次羞辱她的。
她点了点头,挣扎着要从赵霁云怀里起身,却被他按住了,她抬头看他,赵霁云却是神色淡淡地从铜书手里接过了汤药,他用调羹轻轻搅了搅,温柔道:“还有些烫。”
禾衣没做声,只是垂眸看着那碗汤药,与普通的褐色汤药不同,这碗汤药如茶汤一般清澈,淡黄色的颜色,闻起来也没那么涩苦。
“你还有机会再考虑一番。”赵霁云低声在她头顶说道。
禾衣眼睫轻颤,伸手想去接汤药,意思便是她不会再考虑了,现在就能喝。
赵霁云却没给她,而是又无声搅拌了一会儿汤药,一时之间屋子里只有调羹轻触瓷碗的声音,铜书也早就退了下去。
又过了一会儿,赵霁云拿调羹舀起一勺汤药喂到禾衣唇边,她低垂了视线,没有犹豫便张嘴。
汤药入口,微温,清淡的味道,并不如何苦涩,可禾衣吞下去后却觉得嘴里哪一处都留下了苦涩的余味,她想她会一直记得这种味道。
禾衣见赵霁云没有继续喂,又抬头看他一眼。
她不知自己的眼神,赵霁云却知道,女郎微红的眼里带着恳求与难堪的伤感,他哂笑一下,又喂她喝了第二口,轻轻问:“味道如何?”
禾衣闭上眼睛,她并不想哭,可鼻子瞬间酸涩,再眨眼,眼睛便湿润了,她不想让赵霁云看到,低声说:“尚可,不苦。”
赵霁云听到她竟是认真评价了一番,都要气笑了。
他确实是笑了出来,再说不出一个字,就这么一勺一勺喂禾衣喝完,禾衣自然也没再说话,垂着眼睛安静喝完。
赵霁云等她喝完还体贴地拿出帕子擦了擦她唇角的药汁,禾衣看他一眼,又垂下眼睛,低声说:“多谢,我有些累了,想……”
没等她把话说完,嘴里便被赵霁云塞了什么,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。
是杏脯。
赵霁云温柔问她:“甜吗?”
禾衣好半天后,才慢吞吞地咬了上去,厚实的果肉,蜜汁浸润得透,入口就是甜,但又带着一股果子本身的酸,中和了那股子腻,她点了点头,依然如实说:“甜。”
这话说完,她重新感觉到困倦,原先攒着的气力都在方才用尽了。
赵霁云看她困倦疲累的模样,没再多说什么,松开她,将她重新放下,又伸手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,坐在床沿看了会儿,看到她如此若无其事还能酣然入睡的模样,胸臆之间又积攒出一股气。
他渐渐气得脸发了青。
赵霁云俯下身,听着禾衣绵长的呼吸声,忽然俯下身,用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:“不想生我的孩子,我偏要你生我的孩子。”
禾衣已经睡死过去,平静而柔和,给不了赵霁云半点反应。
赵霁云从屋中出来,铜书立刻恭敬转身福礼,院子里并没有见到那黑瘦小丫鬟麦黄。
“给她熬煮的是什么?”赵霁云淡声问。
铜书恭敬道:“是人参茶,放了当归、远志还有桂圆肉和冰糖,管家说这般有补气血的,今日匆忙,管家说晚些时候去找大夫问询一番可有旁的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