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稳下来，仔细观察四周的动静。
很快，动静来了。
十几丈开外，有人哼着曲，摇摇晃晃走过来。
离得远，卫东君看不到那人长什么样，但从轮廓来看，应该是个胖子。
这胖子是要往宅子去吗？
卫东君赶紧向宅子那边看过去。
巧了，宅子那边有个人正往这边走过来。
那人看着很单薄，应该是个女子。
不知怎的，卫东君有一种强烈的预感——这两人会她的眼皮子底下，狭路相逢。
卫东君等那女子走近，借着闪电一刹那的光亮，才看清那张脸。
正是向小园。
但此刻的向小园，比着房尚友梦里那张明艳动人的脸，明显多了几分稚嫩。
胖子也似乎发现对面有人走过来，小曲不哼了，停下脚步，大喝一声：“什么人？”
向小园走上前，屈膝盈盈一福，“赵爷好，我是小园。”
“哟，是小园啊。”
被唤作赵爷的男人手伸到向小园的胸前，轻浮地捏了一把，“好几日没见着，又大了不少。”
向小园香帕朝赵爷脸上一甩，“真坏，爷又拿小园打趣。”
赵爷一把抓住香帕，打出个浓浓的酒嗝：“你从宅子里来，可有看到景兰？”
向小园抽回香帕，娇滴滴道：“爷心里只惦记着景兰，也不见上小园的船，小园哪里比不上景兰？”
“你啊，不是爷的菜。”
赵爷脸上露出点嫌弃，“景兰是不是病了，今儿个怎么没见到他人？”
“是病了，烧得厉害，大夫说要养几日。”
“可我怎么听人说，他白日里还是好好的。”
“哪个王八蛋在背后乱嚼舌根？”
“你们的大管事。”
向小园一怔的同时，醉醺醺的赵爷像是想到了什么，突然暴怒起来。
“小骚货，你别在我这给他打马虎眼，他是躲不掉的，爷今晚特意为他而来，他就是病得快死了，也得把爷给伺候舒坦了。”
说完，他把向小园往边上一推，跌跌撞撞往前走。
向小园几个踉跄后站定。
她怔怔地看着男人的背影，忽然追过去，“赵爷，小园和您直说了吧，他是摊上事了，大事。”
赵爷脚步一顿，身子前后晃了晃，“什么事？”
“这……”
向小园十分的为难，左看看，右看看，然后指指岸边的破船。
“赵爷，咱们去船上说，万一被人瞧见了，小园的小命只怕要保不住。”
赵爷还在原地晃，向小园一跺脚，伸手扶住他：“赵爷啊，这事只有您能救景兰的命，您要是疼他爱他就跟我来。”
“我疼他，我爱他。”
赵爷把胸脯拍得砰砰响：“你让他放一百个心，就没有我赵大虎摆不平的事，救不下的人。”
这人叫赵大虎？
看到这，卫东君心里说不出的狐疑。
这是谭见的梦境，谭见不见踪影，却莫名跑出来一个叫赵大虎的人。
而且听两人对话，这赵大虎像是谭见的恩客，对他颇有几分义气。
正想着，船身重重晃动几下，卫东君低头一看，才发现两人已经上了船，在船边站定。
“快说，景兰摊上了什么事？”
赵大虎一边转过身，一边去解裤子，显然他酒喝多了，有些尿急。
“事情太过复杂，景兰不让我跟任何人……”
向小园看着赵大虎的背影，双手狠狠一推。
赵大虎裤腰带还没解开，身子剧烈晃了几下，噗通一声，一头栽进了河里。
“哗喳——”
恰这时，一道响雷从头顶炸开，紧接着狂风呼啸而至，瓢泼大雨砸下来，天地间顷刻变得水雾茫茫。
卫东君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，吓得魂飞魄散，又被狂风暴雨砸得头晕目眩。
她怎么也没有想到，自己在谭见的梦里，亲眼见证了一场谋杀。
卫东君牙关死死咬着，有些恍惚地想：向小园是真的杀过人，还是这一切，只是谭见的梦镜。
“救命，救命……”
嘶喊的声音拉回了卫东君的思绪，她低下头——
河里，赵大虎拼命挣扎，一声声高喊救命，然而，他所有的声音都被狂风暴雨淹没。
向小园走到船边，淡定地往河里看一眼，淡定地冷笑一声，淡定地下了船，走进茫茫的雨雾中。
而河里的赵大虎，还在奋力地扑腾。
他狰狞着一张脸，一次又一次把手伸出水面，想要抓住些什么，可惜他每扑腾一次，身子就往河里沉下去一点。
卫东君就这样眼睁睁的，看着河水没过他的颈脖，嘴巴，鼻孔……
眼看就要没过眼睛，濒死的赵大虎迸发出野兽般的惊人力道，猛的向上一跃。